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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乖仔(3)

作者:听原 时间:2021-06-04 09:54 标签:重生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天之骄子

  不过房间里有暖气,站了一会,他脸色比在外面的时候好了不少。
  林俞指挥他打了热水洗脸洗手,给他找了自己大几号穿不了的衣服换上,然后才一起上了床。
  林俞是真的有些困了,五岁的身体经不住通宵。
  大概凌晨四点的时候,林俞又醒了一回。他做梦梦见自己站在盛长街的路口,整条街都是枯枝和树叶,寒风在脚下打着旋,满目萧索。
  那是他曾经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他醒来还有些回不了神,然后一转头就看见了躺在身边的人。
  男孩儿仰躺着,睁着眼睛,显然一刻也不曾入睡。
  不过他很敏锐,很快就发现林俞醒了,问他:“怎么了?”
  “你想哭吗?”林俞侧身小声问他。
  闻舟尧停顿两秒,“不想。”
  “想哭就哭。”林俞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以一个成年的状态还是小孩儿状态在跟人说这话,他说:“憋着的话,这里会难受。”
  林俞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
  然后蹭了蹭枕头,有些迷糊,“你哭吧,我肯定听不见。”
  他最后也记不得闻舟尧到底有没有哭,大抵是没有的。
  闻舟尧发烧了,林俞早上醒来就看见他裹着被子坐在床头,眼底烧红,嘴唇干绷绷的,正发着呆。
  杨怀玉端着碗药从门口进来,坐在床边先摸了摸闻舟尧的额头,然后才皱眉说:“来,先把药喝了。”
  闻舟尧顺从地接过,开口说:“谢谢林姨。”
  嗓子比昨天晚上还要哑。
  杨怀玉当场眼睛就红了,却不敢提起他爸妈,只是抱怨林柏从,“昨天还信誓旦旦跟我保证能把孩子看好,都烧成这样了,人还不知道在哪儿。”
  闻舟尧说:“我很好林姨,林叔忙着外边的事儿,是我太麻烦你们。”
  “你这说得什么话。”杨怀玉佯装瞪他,“我儿子是你爸妈的干儿子,你跟我儿子也没什么区别。”
  杨怀玉还没嫁给林柏从那些年也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子,这些年是越发心软,尤其是自己有了孩子以后,见不得那些离散的事儿。
  她最后郁郁而终的悲剧,是林俞带给她的。
  林俞现在一般不敢回想自己当年决绝离家,父亲病故这些事。
  一想心就扯着疼。
  他当年只想证明自己没有错,想要证明就算离开林家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事实证明他错得有多离谱。
  他扯过枕头放在闻舟尧的腿边,下巴垫在上面冲着杨怀玉撒娇说:“妈,有糖吗?”
  杨怀玉气得戳他脑门,教训:“大清早要糖吃,你牙还要不要了?”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却还是从口袋里给他拿了颗奶糖。
  林俞接过来三下五除二剥了,也不起来,够着身子就塞到闻舟尧的嘴里。
  闻舟尧和杨怀玉都愣了。
  林俞笑看着闻舟尧,问:“甜吗?”
  闻舟尧愣了会儿,含糊着嗯了声。
  杨怀玉看着林俞,半晌才想起来夸奖他:“宝宝今天真乖。”
  “妈。”林俞这下摇晃着站起来了,踩过闻舟尧的脚扑到杨怀玉怀里,手环着她的脖子耍赖道:“今天你给我穿衣服。”
  杨怀玉搂着他,假意拍了拍他的背,嗔怪:“你就经不住夸,你不是自己会吗?还用得着妈给你穿啊?”
  杨怀玉虽然抱着他,但还是担忧地去看闻舟尧。
  林俞知道她是怕这母子相融的画面惹得闻舟尧想起他妈褚文秀,就说:“我还小呢,穿不了。”
  扭头就扑向旁边的闻舟尧。
  闻舟尧手里还拿着药碗,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满怀。
  小孩儿睡觉就穿了一层薄薄的里衣,软软的身体紧紧扒在怀里,头发扫到他的下巴,还仰头冲他龇小牙,“那哥哥给穿。”
  不等闻舟尧反应,杨怀玉就一把将他捞出来,拍他,“你这破小孩儿,哥哥病着呢,别闹。”
  林俞扭身回来,“你看嘛,到头来还不是你给我穿。”
  “烦人精。”杨怀玉捏他脸评价他,“你现在怎么这么烦人?”
  “我不爱的人我还懒得烦呢。”
  “就你这张嘴会说。谁教你这么嘴甜的,嗯?”
  “天生的。”林俞恬不知耻。
  接下来的差不多两天时间,闻舟尧顶着没退烧的身体白天一直在他爸妈的灵前守着。林俞显得比绝大多数的大人还要有耐心,到点提醒闻舟尧吃药吃饭。没事儿的时候他也不会打扰,就安安静静待在一旁。
  晚上还是住在林俞的房间,闻舟尧一个晚上勉强能睡两三个小时。
  很多大人都熬不住,闻舟尧瘦得很明显。
  最后一个晚上他要守通宵,很多大人劝他去睡,但闻舟尧选择用沉默拒绝。
  林俞也没故意吵着说困,闻舟尧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时不时往面前的火盆里丢一些纸钱。林俞有了点睡意就自己把凳子挪近了,靠着闻舟尧的背打起盹。
  手还伸进闻舟尧外套里摸了一把。
  暖的,就是瘦得有些硌人。
  快要睡着的时候,闻舟尧动了动肩膀,叫他:“困了自己回去睡。”
  “不用,陪你。”林俞打了个哈欠。
  小孩儿的声音总是软糯软糯的,又很乖。
  闻舟尧顿了顿,把他拉到前面来,伸手把他衣服的连体帽揭上来盖在他头顶,还拉紧绳子在下巴打了个活结。
  林俞坐在他前面任由他动作。
  十岁的闻舟尧和三十来岁的闻舟尧只有一些大体相似的影子,男孩儿还没有长开,眼睛并不像后来那般深邃沉着,眼尾微微下弯,有温和的弧度。
  林俞想了想一般哄孩子的话,就说:“爸妈说干爸干妈肯定都变成天上的星星了,他们会一直看着你的。”
  帽子兜住了他的下巴和嘴唇,让他话有些含糊不明。
  院子里隐隐还有邻里说话和打牌的声音传来,闻舟尧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系好了才说:“冷就靠近一点,别坐门那边。”
  林俞听出他那声嗯里的敷衍,挪了凳子搬到背风那边。
  额头蹭了蹭闻舟尧的膝盖。
  “哥。”
  “嗯?”
  “谢谢。”
  “嗯?”
  “没什么。”
  就当是场梦话吧。
  把这迟到的谢谢,说给年少的你。
  他做了一场大梦,梦如镜中捞月雾里看花,他决定相信老和尚的话,他开了慧眼提前看尽了自己未来二十多年的人生。
  只要那些在乎的人还在,甚至未曾怎么在他生命里驻足的人,此刻也都在眼前。
  第二天一大早骨灰下葬,就埋在建京城南边山上的一座墓园。
  雪落得很大,没多大会儿的功夫石碑上就垫了厚厚一层。
  闻舟尧上前两步,伸手去一点一点拂干净,然后转头看着抱着林俞的林柏从说:“走吧,林叔。”
  林柏从摸了摸他的头发,所谓一夜长大也不过如此了。
  下山的小路上林柏从抱一个手里牵一个,雪很快落了一肩头。
  林俞偶尔伸手帮忙拍拍,林柏从蹭了蹭儿子的小脸,见他卷翘的睫毛上凝了雪花,给他吹了吹问:“冷不冷?”
  一边问着一边又停下来,替闻舟尧把围巾拉上盖住半边脸再继续前行。
  “不冷的。”林俞说。
  身体果然是会限制思想,毕竟林俞此刻窝在父亲怀里窝得有些心安理得。
  他腿太短了,不适合走山路。
  林柏从用胡子扎他,“脸埋下来点,雪化在脸上风一吹就得裂口子。”
  “男人不怕裂口子。”林俞说。
  林柏从现在对他偶尔不符身份的话已经免疫了,但仍觉得好笑,逗他:“你算哪门子男人?你现在顶多算只狗崽子。”
  林俞:“……”
  他印象里的父亲一向严厉,他小时候又淘又娇,惹祸了挨揍,拉着母亲撒娇也要被教训像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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