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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备胎不干了(165)

作者:青吾微风 时间:2022-12-30 10:00 标签:快穿 重生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毕竟他也不想带着一身狰狞伤口去见殿下, 怕叫他倒了胃口。
  可是这伤养不过半个月就传来了陛下崩逝的消息, 天家自古少有真情,楚倦却是一个例外,他的父皇母妃俱是宠爱他,偶尔在一处时也如寻常父母子女一般。
  边塞尚未安宁,他本不应擅离职守, 就算想回去也该先递折子而后等调令, 他强行按捺住自己,却在那天晚上梦见了楚倦。
  梦见前生他父皇崩逝那一晚,那个桀骜不驯的靖王,枭雄般倨傲的人物,站在猎猎狂风里背影孤桀,直到他上前才克制的将额头抵在他肩头。
  哑声说:“暮归, 我父皇不在了。”
  他那样悲怆, 失去他的父皇母后之后, 他将自己的后背尽数交给了温暮归。
  他是世人眼里孤高桀骜的靖王,也不过只是一个痛失至亲的凡人。
  天下之大,他终于只剩得他一个人。
  可温暮归那时是如何对待他的呢?他背叛了他,在楚倦最信任他的时候,最孤立无援的时候,给了他最后的致命一击。
  ——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温暮归猝然惊醒,额头冷汗密密麻麻,心脏在胸腔里恍如擂鼓,城楼外大雨将至,雷声轰隆而下,天地间雷云压顶。
  他死死捂住心口,那里有隔世的痛再次席卷而来,穿过了半生风雨变换来的如此迅捷又猛烈,几乎要将他在顷刻间击倒。
  再无任何犹豫,他提剑跨上骏马,守城的将士惊疑不定的为他打开城门,赶来劝他的副将策马追上他,将挡在城门外大喝:“不可——”
  “大人,将在外,无诏不可擅离职守,不然以叛国罪论处!”
  副将用袖袍狠狠擦过脸上雨水,露出一双焦急的眼:“您不可出此门!”
  他是失心疯了才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瓢泼大雨中骏马不安的来回踢踏着泥浆,因为策马再次挣裂开的伤口在白袍上晕开星星点灯的血迹,他紧紧握住僵绳,嘶声道:“我必须要回去。”
  我有,必须回去的理由。
  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昔年楚倦父皇殡天时他未能陪在他身边,这一次他只想守在他身侧。
  日后再也没有人能为他遮蔽风雨,日后这天下万民都需要他的荫蔽,又有何人能再为他撑出一片天供他短暂喘息。
  他也许做不了高傲如靖王的遮蔽,只望替他分走一部分压力,又或者,只是陪在他身边就好。
  温暮归日夜兼程赶了六天的路,期间只在撑不住时略微合眼,他时常睡不着,在无数个天色将明的夜里他会想着楚倦闭目。
  期间累死了两匹马,身上的伤口也崩裂的七七八八,副将到底怕他跑不回皇城就死在半路,特意遣了大夫和几个将士跟随着他,只是他没日没夜的赶路也根本追不上。
  回到皇城时才知道楚倦的母妃一病不起,在他回去的前一晚溘然长逝,一切都是如此相似的轨迹,温暮归深夜扣开城门时整个皇城都是愕然。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赶回京来,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胆色敢无诏归京。
  所有文臣聚集在承天阁外,逼迫着楚倦议和。
  他闯入皇城时带了刀剑,后来,他穿过跪倒在地的人群端端正正将刀剑横置在承天阁外,承天阁内停放着帝王灵柩,从前的靖王如今的新帝在此守灵。
  大雨在暮色将倾时刻落下,老臣们哭的声泪俱下,脊背都已被暴雨打的弯曲。
  天下苦战久矣,如今陛下刚去,应休养生息不可再开战事,不可再行严苛法度,理应以怀柔为策。
  唯有温暮归跪始终的笔直,哪怕后背的血迹都已被冲刷进瓢泼大雨里,依然风骨卓然。
  半个时辰过后殿门才轰然打开,内侍总管匆匆而来,撑着一把挡不住什么的伞,在瓢泼大雨里遮在温暮归头顶。
  新帝只请了温暮归一人进去。
  他进去时裘容忍不住唤了一声:“暮归.......”
  他们同出一门,在此长跪的许多老臣也是他们的师长好友,他们年轻人受得这个苦,那些年老体衰的大人又如何受得这些罪。
  温暮归并不言语,只是随着内侍的接引匆匆进去。
  承天阁里上千根烛火在风中摇曳,外间的风雨交加在此刻都骤然安静下来,温暮归一身水渍缓缓拜倒在地,然而哪怕是拜倒他的目光也始终未曾离开过远处那个身影。
  灵柩停在后殿,楚倦独自坐在前殿的高位之上听着窗外大雨倾盆打在屋檐的声音。
  看来如斯高傲又如斯孤独。
  楚倦率先打破了这冗长的沉默,他并没有看温暮归而是冷冷道:“他们都说孤不是这个位置最好的人选,你觉得呢?”
  他出身与殿门外所有人期望都不同,他的母妃是武将世家,他是边塞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枭雄,他不是宽怀仁爱之君,他性格桀骜不驯,他做事独断专行。
  太多的过错在儒林当中传颂,足可以编出一篇千字檄文,自开国起就崇尚儒家,他从来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之上偏偏就是他。
  温暮归只觉犹如烈火在喉咙中灼烧,他未曾低头而是沉声道:“您,就是最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
  这些文臣墨客未曾饮过塞外的长风,也未曾尝过胡人的刀剑,那些风里飘散的血仇和岌岌可危的城墙他们统统不知道。
  曾经他也跟所有人一样,觉得楚倦不是那个适合的人,可如今他只觉得心疼,心疼没有人来理解他数年的刀剑与征战。
  辛辛苦苦驻守关隘十几载,饱尝所有艰辛,又为何要为旁人做嫁衣裳?拱手将一切送出。
  他这句话让楚倦略微敛眸,眼中被烛火映照的晦暗不清,他没有料到温暮归会这样回答。
  下一刻温暮归缓缓膝行而来,伤口崩裂的血迹和雨水混合在汉白玉的地面上带出一条痕迹,他膝行至楚倦身侧,忽的很艰难的露出一个笑来。
  “可我不想让您手上沾满鲜血,日后青史留下污点。”
  果然——
  还是要求情了,楚倦意料之中,温暮归还是温暮归,一如从前不曾改变,明明是这些老臣逼迫于他,逼他止戈议和,到最后温暮归却还要劝他低头,只不过这一次稍许聪明一些,不为自己,而把理由算了他身上。
  不想叫他在青史留下污点,楚倦嘴角微勾,他犹记得上辈子他以谋反罪论处,好像也是遗臭万年了。
  他等待着温暮归的下一句话,等待他权衡利弊以后的斟酌言辞。
  等到那个一辈子风骨卓然的名臣同他说:“就让臣做陛下手中的剑,为陛下剑指四方。”
  他冰冷的手颤栗着攥住了楚倦墨色的衣摆,像攥紧了一颗跳动的心脏。
  楚倦摩挲着手中扳指的动作蓦地一顿。
  那一日温暮归拾起了雨中的刀剑,殿门未合,他背对着楚倦,脊背挺直,依稀是数年之前那个在匪寨策马扬剑的少年,也依稀是那个为了心中仁君忍辱负重的清流名臣。
  这一次他将刀剑对准的是儒林门生,亲朋旧友。
  楚倦凝视他的背影,目光是一片难懂的晦涩。
  ——
  儒林学子从前骂楚倦是匹夫之勇,毫无仁君之明,穷兵黩武,临朝实在是家国之大不幸,现在他们骂温暮归,骂世上怎会有如此酷吏,与楚倦狼狈为奸,实在是为天下人唾弃。
  夏日的惊雷和阴雨一直笼罩在皇城头顶从不曾离去,先皇棺椁入陵之后楚倦继续对外用兵,此时冬日已经过去,庄恒的伤也勉强养好一些,温暮归回京后他领命前去边塞,等冬日苦寒之时再请命归京。
  暴雨。
  京中一处宅院内。
  青年负手站在回廊之中,身后哭喊声仿若永不停歇,幼童啼哭声,妇人辱骂声,男子反抗声尽数被镇压下去,御林军将人押来按跪在地,低声禀告后青年才徐徐睁开眼。
  他今日穿了一身罕见的赤色长袍,宛如血色浸染的颜色令人见之心颤,回头时一双眼却如湖水般沉静,不见任何波折。
  “温暮归,你这狗贼,我呸,你当真是愧对你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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