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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君何愧(42)

作者:月昼 时间:2024-03-02 09:33 标签:狗血 换攻

  玉婵煎了药送进来,谢烬小心将江悬抱起,让人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捧着碗,一手拿汤匙,一勺一勺喂江悬喝药。许是常常在昏迷中被喂药,江悬已习惯了,谢烬又喂得仔细,没多一会儿,便将一碗药全部送服下去。
  谢烬想起什么,问玉婵:“阿雪会不会是渴了?”
  玉婵忙道:“奴婢在小厨房煮了粥,要给公子盛一碗么?”
  谢烬点点头:“还是你细心。有劳你了。”
  玉婵去盛粥,谢烬拿手帕将江悬唇边药渍仔细擦去。汤药温热,江悬嘴唇因此有了血色,谢烬看他一会儿,没有忍住低下头,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江悬眼角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谢烬并未发现。直到他起身睁开眼,对上江悬湿漉漉的双眸。
  谢烬一滞:“……阿雪?”
  江悬嘴唇微微翕张,看起来像是“岐川”的口型,却因虚弱没有发出声音。
  谢烬又惊又喜,俯身拥抱住江悬:“你醒了!”
  伤处被压迫,江悬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谢烬恍然惊觉,连忙起身道:“弄疼你了吗,对不起阿雪,我太着急了。碰到了哪里?”
  江悬摇摇头,缓缓将自己的手从谢烬手中抽出。刚好这时玉婵端着粥进来,见江悬醒来,惊喜道:“公子醒了!”说完放下粥:“我去喊张太医。”
  谢烬把江悬放回床上,问:“阿雪,你饿吗?玉婵给你煮了粥。”
  江悬摇头,许是疲倦,又慢慢阖上眼帘。
  过了一会儿张太医进来,急匆匆到床边:“公子醒了?”
  看他诧异的样子,好像没想到江悬今天能醒来,谢烬点头说“是”,张太医长出一口气,坐下来拿起江悬手腕,一番仔细诊脉后,凝神沉思许久,又起身到案前写下一副药方,交给玉婵道:“劳烦姑娘照这张方子再煎一副药。”
  玉婵接过药方:“是。”
  谢烬跟过来问:“阿雪怎么样了?”
  张太医摇摇头:“仍是凶险。眼下须得尽快解毒。”
  “萧承邺给他喂的到底是什么药?”
  张太医欲言又止,思忖再三,回答道:“单说今日用的蚀骨散,其实并不算多么棘手的东西。只不过……公子长年累月服用一种名叫‘春风度’的烈药,此药时间越久伤害越大,不仅对身体,对心脉神识亦有损伤。公子几个月前便快要撑不住了,若将军再晚来些,恐怕真的神仙难救。”
  几个月前……也就是说谢烬第一次进宫找到江悬的时候,他便已经是强弩之末。
  谢烬下意识转头望进里屋。
  床上的人静静阖眼躺着,不知把张太医的话听进去多少,谢烬心口一紧,想起萧承邺说江悬“早已从里到外的烂透了”。
  萧承邺的话自然是放屁,但他这么说,恐怕也是告诉谢烬,江悬的身体已是行将枯朽。
  张太医叹了口气,默默收拾药箱,临走前叮嘱谢烬保重身体,伤口及时换药。谢烬应了,回到床边,蹲下来摸摸江悬脸颊:“阿雪。”
  一道暗红血痂附着在江悬脸上,从耳边延伸至下颌,伤口不深,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江悬向来不在意自己容貌,天生美貌的人往往有恃无恐,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摔肿眼睛、擦破一大块皮,江凛打趣说他变丑了,他不以为意,说胳膊和腿没断就行。
  但谢烬不能做到不在意,他看着江悬从小到大一直那么耀眼夺目,倘若留下疤痕,以后的日子里会时时提醒江悬,他与萧承邺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片刻后,江悬在谢烬的目光中睁开双眼,张了张口,声音很轻:“岐川。”
  谢烬问:“还痛么?”
  江悬摇摇头:“萧承邺……人呢?”
  听到萧承邺名字,谢烬不由得皱眉:“率军往东逃了。”
  “为何不追?”
  “……秦王下令不追。许是有别的打算。”
  江悬点点头,不再继续追问。谢烬却有些不满,小声道:“你一醒便问他。”
  江悬闭了闭眼睛:“我只是想看他死。”
  谢烬无言以对。
  江悬又说:“刚才张太医说那些话,我听到了。”
  谢烬愣了一下,连忙解释:“你别多想,阿雪,你不会有事的。”
  “没关系。我身体如何,我自己心里很清楚。”
  “阿雪……”
  刚才还守在床前滔滔不绝,转眼江悬醒来,谢烬又变得笨嘴拙舌。他不知如何安慰,只好悄悄握住江悬的手。
  许久,江悬轻声问:“何瑞呢?”
  谢烬一滞:“还未安葬。”
  “将他葬入江家陵园罢。”
  “可是……”
  “我救他一命,也算他半个家人。”
  “……好。”
  说完这句,二人之间又没了话。今日巨变,无论谢烬还是江悬皆是身心俱疲,谢烬很久没打过这样累的仗,也很久没有受过这么狼狈的伤,江悬醒来后,他身体里绷着那根弦终于松懈下来,不知不觉握着江悬手趴倒在床上。江悬有所察觉,垂眸看见谢烬肩膀,目光停在上头那片血迹:“你的伤……还好么?”
  谢烬摇摇头:“小伤,习惯了。”
  江悬犹豫了一下,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放在谢烬头顶,摸了摸他的头发。
  谢烬今日绑了两条细细的黑色发绳,从额头延伸至马尾,还有一只银质发冠,样式简洁,刻有鹰羽纹样。江悬不自觉抚摸发冠上的羽毛,谢烬安安静静,任由他动作,像一只听话的大犬。
  江悬问:“有人说过你像一只狼狗么?”
  谢烬抬眼:“谁敢?”
  江悬苍白憔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又摸了摸谢烬的头,说:“从小到大一直很像。”
  谢烬将将燃起的气焰因江悬一句话偃旗息鼓,他乖顺地趴回去,说:“你们离开之后,我便是谢将军,不是阿烬了。”
  江悬听懂他的意思。
  阿烬可以冲动、坦率、执拗、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也可以喊累喊痛,受了伤不必藏着,尽管哼哼唧唧去找江悬,要江悬为他包扎上药。
  但谢将军不可以。
  谢将军要英勇无畏、冷静沉着,要时时有威严,要撑得起西北的脊梁。
  只有眼下来之不易的片刻独处,他才能短暂的当一会儿阿烬。
  “阿烬。”江悬轻轻抚摸谢烬头发,低声道,“你永远是阿烬。”


第38章 37 “你可恶至极,江问雪。”
  几日后,江悬终于能够下床。此时萧承邺已率军抵达新安行宫,立东都于此,昭告天下。
  京城这边,群龙无首、人心惶惶之际,内阁首辅钟怀瑾终于病愈,摇摆不定的众人连忙请他出来主持大局,承天殿上,本以为一向拥护正统的钟老会斥责秦王夺位之举,异或明哲保身、不做评判,不曾想钟老忽然转身面对殿外扑通跪下,仰天长叹,说自己对不住先帝。
  众人自然询问钟老何出此言,钟怀瑾两泪纵横,称先帝病重时曾将他召至床前,托付他辅佐四皇子萧长勖,他问先帝是否打算传位于秦王,先帝不置可否,只说老四贤德温厚,像自己年轻时。
  再后来先帝驾崩,晋王萧承邺最先入宫,众人赶到时,萧承邺与大太监赵朔还有太后一同从先帝寝宫内走出,称先帝临终口谕,传位于皇三子晋王萧承邺。钟怀瑾问赵朔先帝是否留下遗诏,赵朔答曰先帝走得突然,未写诏书,太后可作证。太后哽咽道赵朔所言属实,钟怀瑾虽心下疑惑,却无证据及立场质疑太后,传位之事便这么草草定了。
  “现下想来,先帝一向滴水不漏,怎会不提前拟好遗诏,其中定有蹊跷。何况先帝曾嘱托我辅佐秦王殿下,如此之暗示,我竟辜负了先帝信任,我着实该死啊!”
  钟老老泪纵横,久久不愿起身,众人一听便明白了,钟怀瑾如今是支持秦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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