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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26)

作者:虚度白昼 时间:2024-06-21 16:17 标签:生子 宫廷侯爵 万人迷 暗恋 救赎 美强惨

  他弄丢了春宴送给他的香囊,夏景答应帮他找找,然后就没信了,想来是没找到,所以他让金水帮他做个差不多的,没想到金水只用了一天就做好了,而且足以以假乱真。
  “那个香囊你见天戴着,我有印象,”金水道,“用的布料都是宫里常见的,上面绣的花样也都简单,做起来并不难。”
  “主要还是你心灵手巧。”扶桑讨巧卖乖。
  金水偏吃他这一套,眉眼弯弯地笑了笑,籍着堂屋泻出来的灯光观察扶桑的脸。那道伤口已经结痂,等再过几日痂皮脱落了,方能看出来会不会留疤。
  千万不要留疤,如此赏心悦目的一张脸,若是有了瑕疵,该教人多难受啊。
  扶桑迫不及待地将香囊挂到腰带上,扭头撞上金水痴痴的目光,他怔了怔,轻笑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金水一本正经道,“看了这么多年都看不腻。”
  扶桑不禁逗,一逗就害羞,他蓦地站起来:“我回房去了。”
  金水笑眯眯地看着他往西厢房走,扬声问:“明儿个冬至,你想吃什么馅儿的饺子?”
  扶桑回道:“葵菜鸡蛋馅儿!”
  金水独坐片刻,忽然打了个喷嚏,她起身回屋,边搓胳膊边想,今晚可能要下雪了。
  三更天,果然下起雪来。
  起先是细小的雪霰,砸在屋顶上、树上、地上,满世界噼里啪啦响,但还不足以惊扰熟睡的人们。
  接着是棉絮一样的雪花,在黑夜中无声地飘落,一层一层地累积……当人们醒来时,开门一看,世界已然银装素裹了。
  扶桑早起发现下雪了,兴奋得像个三岁小孩,在院子里撒欢儿乱跑,淋得满头都是雪,袁雪致喊他回屋他也不听。
  柳长春和袁雪致并肩站在廊下,看着蹲在院中揉雪团的扶桑,难得做一回慈父:“孩子高兴,随他去罢。”
  袁雪致道:“我这不是怕他生病嘛。”
  柳长春道:“无论如何他都要病一场,防不住的,怕也没用。”
  袁雪致苦笑:“你说的也是。”
  扶桑玩够了才去吃早饭,而后高高兴兴上值去。
  澹台训知的屡次出现让扶桑对那条走惯了的路有了阴影,所以他换了条路,在武英门附近巧遇了春宴。
  “扶桑!”春宴小跑到他身边,险些滑倒,扶桑伸手扶了他一把。
  “昨儿晚上出大事了,”春宴刚站稳就急切道,“你听说了没有?”
  扶桑茫然摇头:“什么大事?”
  春宴左右看看,附到扶桑耳边道:“昨晚的宫宴上,西笛王子阿勒祯向皇上求娶大公主,太子得到消息后,不顾自己尚在禁足,直接跑去乾清宫求见皇上,却被皇上拒之门外,听说太子在乾清宫外头跪了一夜,现在还跪着呢。”


第29章
  昨夜宫宴之上,西笛王子阿勒祯公然向皇帝求娶大公主澹台重霜,他慨然许诺,只要皇帝愿意与西笛缔结秦晋之好,便归还西笛占领的五州之地,并且在大公主有生之年,绝不进犯。
  这个消息在宫宴结束后便传得沸沸扬扬,很快传到太子耳中,太子当即便不管不顾地冲去乾清宫,乞求皇上拒绝西笛王子的求婚,然而皇上根本不见他,太子便在乾清宫门口长跪不起,哪怕大公主闻讯赶来相劝,也无济于事。
  “听说皇上连大公主都没见,他素日里对大公主的荣宠之盛可是有目共睹的,没成想……”春宴微微叹了口气,“这桩婚事,皇上十有八九会同意的,毕竟阿勒祯开出的条件过于诱人了。”
  “这个阿勒祯也算是个痴情的男子。”春宴又道,“五年前的万寿节,大公主在寿筵上为皇上献舞,阿勒祯对她一见倾心,念念难忘。他用五年时间筹备了一场战争,原来只是为了藉此挣取一个向大公主求婚的机会,由此可见他对大公主用情之深。倘若大公主真的嫁给了阿勒祯,也算是一段英雄与美人的佳话。”
  “只是太子与大公主姐弟情深,定然难以接受,势必要拼尽全力争一争,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如何争得过皇上。”春宴兀自滔滔不绝,“从昨晚到现在,太子已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五个时辰,身子恐怕要冻坏……哎!扶桑,你去哪儿?”
  扶桑没有回答。
  从春宴说太子在乾清宫外头跪了一夜开始,他的耳中便嗡嗡作响,后头春宴又说了些什么他也没注意听,只顾着担心太子。
  他要去看看太子,即使什么都做不了,至少要去看一眼。
  雪天路滑,扶桑又心神不宁,路上摔了两跤,伞骨都摔断了几根。
  他顾不上疼,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经过奉天殿和宣政殿,即将走到他每天都会走过的那条宫道时,他看见两个太监正扒着墙角偷窥,许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其中一个太监扭头瞧了他一眼,随即便拉着另一个太监匆匆离开。
  扶桑合上伞,走到他们方才藏身的位置,探头窥视。
  白茫茫的宫道上,太子一身玄衣,跪在乾清门外。
  都云谏立在太子身侧,为太子撑伞,而他自己早被淋成雪人。
  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扶桑看不到太子的脸,只能看见他挺直的脊背。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短短半月之内,先是亦兄亦友的表哥突然身故,令太子痛苦不堪,如今最亲的姐姐也有可能远嫁异国离他而去,太子会失去理智再正常不过。
  先皇后在生下太子之后便香消玉殒,皇上将丧妻之痛发泄在太子身上,对太子极为冷漠。太子甫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和父爱,祖母和姨母也只是短暂地怜爱过他,唯有大公主,始终陪伴着他,明明只比他年长一岁,却如母亲一般,照顾他,疼惜他,爱护他。可以说,太子对亲情的所有期冀与渴盼,都维系在大公主身上,是大公主支撑着他,在这步步惊心的深宫之中一点点成长起来。
  对太子来说,大公主是最重要的人,他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大公主嫁给西笛王子,沦为两国纷争的牺牲品。
  可是,面对一个将他视如敝履的父皇,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徒劳,纵使他冻毙于风雪,恐怕也无法撼动皇上分毫。但他还是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因为除了这副血肉之躯,他再没有别的筹码了。
  扶桑抬手擦擦眼泪,转身离开,他不忍心再看下去。
  他很想为太子做点什么,可绞尽脑汁,依旧惘然无措。这样大的事,岂是他这个卑不足道的小太监能插手的?他只能远远地做个旁观者,然后在太子需要他的时候,用他的双手,为太子纾解疼痛。
  他不可避免地迟到了,见赵行检不在,便问尹济筠:“师兄,师父还没来吗?”
  尹济筠道:“师父和张院使一起去武安侯府了。”
  扶桑记得春宴说过,今日要为武安侯世子验尸。
  验尸自然该由刑部最厉害的仵作进行,让太医院院使和院判过去,想来是起到监察和辅助的作用。
  扶桑坐下,揉了揉摔疼的膝盖和手肘,拿出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看起来。
  枯坐到晌午,扶桑跟尹济筠打声招呼,便离开了太医院。
  雪已停了,但天还阴着。
  风刮在脸上,犹如刀割。
  扶桑路过清宁宫,穿过熙庆门,径直往东,走到乾清宫附近,仍旧躲在墙后窥探。
  太子依然跪在那里,脊背依然挺直。
  都云谏却不见了,太子孤零零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扶桑很想走过去陪陪他,跟他说几句话,但自知没有资格。他默默地来,又默默地离开,留下两声叹息和几滴眼泪。
  回到太医院,扶桑想找春宴说说话,可春宴不在藏书阁,去问飞雾,飞雾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扶桑不想回值房面对尹济筠那张冷脸,便独自待在藏书阁里,背靠着书架席地而坐,额头抵着膝盖,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太子跪在雪地里孤孑的身影,接着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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