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王(166)

　　等到FZ-5001号将目标终于锁定到安东身上时，安东也已经看明白了对方的操作，包括入侵的路线。
　　安东：申请实操。
　　于是，等到FZ-5001号一如既往地将安东的精神力拖拽向自己的“棉花团”时，安东原本细软无力的精神触丝瞬间暴涨——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见到的交锋平台，安东的精神触丝化作锁链，将对方的“棉花团”瞬息绞紧，包裹。
　　“棉花团”显然并未设防，以往的经验并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这使对方短暂地愣了一下。
　　紧随着而来的，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怎么回事？”所有的研究员在仪器的警报声中，都呆住了，“FZ-5001号出现剧烈情绪波动，原因不明！”
　　FZ-5001号紧紧盯着虫群中那一只独特的虫，更确切地说，他在透过那层躯壳，凝视着其中的那个灵魂——
　　银色的，闪烁着斑斓色彩的灵魂。
　　随着双方精神交流的接触，他越来越能够看见：
　　一双巨大的蝶形翅膀，在那副躯壳身后的虚空中绮丽无比地张开。它巨大、壮阔，几乎将整个空间塞满，如狂风如巨浪，每扇动一下，都洒落下惊心动魄的星光……
　　他见过似曾相识的景象，在他、他们被创造出来的最初——
　　“你看，”他们听见一群研究员在议论着，开启的界面上一个闪烁模糊的身影，是机器计算了无数次的结果，“那就是基因组所能呈现出的最理想的完美姿态……”
　　在那群人无比痴迷的、渴望的、敬畏的目光中，机器给出的推测影像上，斑斓的巨大蝴蝶挥舞着双翅，无比恣肆地飞翔而过，徜徉在广袤的天地间，不为任何人停留。
　　那是他们诞生最初所见的景色，也是他们不管如何学习、改善，不管那群研究员如何努力，也不能抵达的“原色”。
　　而现在，那每更接近一点，都能让无数研究员兴奋狂呼的“原色”，就这样直白地展现在他的视野中。
　　却远比模拟出来的虚幻影像更加真实，更加疯狂。！


第85章
　　在与fz-5001号对上视线的刹那, 安东便知晓，对方已经发现了什么。
　　fz-5001号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瞳深处，骤然翻涌起来。
　　那无与伦比的复杂情感，或许连fz-5001号自己也无法理清, 直至最后, 他的嘴角倏然浮现出一抹僵硬的嗤笑来。
　　——看吧, 这就是你们想要追逐的终极。可是他现在出现在你们面前, 你们却连发现都发现不了……多可怜啊。
　　最后一句, 不知道是在说那些沉浸在自己梦里的研究员, 还是被创造出来的他们自己。
　　fz-5001号自虐地打量过对方的每一寸翅膀, 尽管他们与对方从未有过接触, 但从“fz-”系列诞生之处，他们之间早就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们已经很像了”
　　“非常接近……”
　　一次又一次的报告, 让他们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只有一样目标，却又何尝不是在一次又一次地不断提醒——
　　你们终究是不同的。只有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被比较时，才会用“像”。
　　“如果虫巢当年的王种能够顺利出生的话，会不会就是这个样子呢？”
　　在还处于培培养舱时, 研究员的话语就一次又一次, 透过透明的玻璃壁垒从外部传来——
　　“那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也是无与伦比的强大……”研究员们不断地向他们灌输, 那份无可比拟的狂热多次让他们感到迷茫。
　　而现在, fz-5001号喉头微动，眼睛被那双史无前例的绚丽翅膀照亮，惊觉对方或许没有说错。
　　他的面容依旧冷漠, 但破碎的目光分明发出困兽般的无言嘶吼:
　　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安东现在当然还理解不了, 自己的出现对于对方究竟是何等的冲击, 对方又对他抱着多么复杂的情感。
　　哪怕连两者之间的关系, 安东也只能通过那略微相似的外貌猜测出一点——假设！假设这群疑似“复制人”的原型真的跟他有那么点关系的话……一定是讨厌他了吧？
　　在很多电影里，复制人痛苦于自身存在的意义，直接反手将原型给嘎了例子不要太经典。
　　安东自己对于他们倒是没什么愤怒的感觉，或者说就算有，对象也不是这些实验体，而是创造出他们的人。
　　没想到只是来母巢一趟，居然发现了这么多惊天大瓜，安东觉得自己差不多需要消化一下了。
　　换句话说，这具甲壳虫的身体实在太不方便了，他打算先回去了。
　　可从安东发现这一切开始，似乎注定了一切不会那么顺利了。
　　“你要去哪里？”始终沉默的fz-5001号忽然出声，他的声音轻到不正常，让一旁的研究员们浑身莫名起了鸡皮疙瘩。
　　“fz-5001号，你想做什么？”测试的仪器因为疯狂跳动的数值，已经被研究员扔到了一边。
　　fz-5001号没有回应，他白色的发丝垂落，略长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随后，他忽然迈动脚步，缓缓拨开人群，向着低阶虫族的虫潮里走去。
　　安东抽离的精神力稍顿，一双银月般的眼瞳安静地凝视着对方。fz-5001号试图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什么——
　　但是没有。排斥、惊诧、厌恶……这些情绪通通都没有出现，那双银月般的眼睛在普通不过地凝视着他，普通得……像在看一个完整独立的、陌生的人。
　　“呵……”一时间，fz-5001号竟然不知晓该悲还是该喜。
　　莫名的，fz-5001号停下了脚步，他忽然不想以如今的状态面对对方。
　　——寄宿在甲壳虫内的一缕意识，困在实验室的一个实验体。他们都还不是最好的样子，眼前的也并非对方的本体。
　　“三日后，母巢这一代的候选者就要举行成人仪式，也是……新王诞生的日子。”fz-5001号忽然直直地看着对方说，“你会来。”
　　那并非要求，也并非猜测，而是笃定。
　　fz-5001号:“不论你现在真正在哪里，但现在你知道了，这里是你曾经的‘来处’。”
　　安东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沉默地掩下思考，却未置可否。
　　系统给出的角色卡不会出错，他“现在”的确是混血种，但是在那之前呢？
　　如果他不像其他混血种那样生来就是混血种，而是短暂地……也曾是某个种族的王？只是没来得及顺利诞生？
　　安东确实想要知道自己的来处。
　　fz-5001号深深地看了眼前的低阶虫族一眼，清冷的面容上，破天荒地浮现出了一抹笑:“我等你来。”
　　如果说，回到母巢是少年需要直面的命运。那么直面真正的少年，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命运”。
　　安东有些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透过精神网络传递来的情绪，他能够感觉到对方此刻——似乎有些惶恐，又有些期待……？
　　安东扫视了周围的研究员一眼，在那些研究员的眼里，fz-5001号俨然是在跟一只普普通通的甲壳虫自言自语，看起来十分不正常了。
　　此时此刻，安东的那缕精神力已经脱离甲壳虫的躯体。
　　无人可及的巨大蝴蝶缓缓腾飞而起。
　　它即将回到本体去了。
　　fz-5001号看着它，心中已经做下了决定。
　　就在研究员拿着各项仪器和镣铐，打算将这个“失常”的实验体控制起来带回去处理的时候，fz-5001号率先动手了。
　　虫族的生长期异常缓慢，实验体身后的翅膀尚未完全张开，但已经足够做许多事。
　　锋利如刀的双翅向四周一挥，所有镶嵌在墙壁上的远程武器顷刻被摧毁。
　　在巨大的警报声中，那些已经被fz-5001号纳入精神网络的虫潮也跟着动作起来。如狂浪般的虫群开始疯狂冲击周围的墙壁，镰刃般的虫臂在墙壁上落下一道道刻骨的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