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三条船以后(23)

　　我搞砸了。
　　最后我听见陆宵说，“轮到我了。”
　　他的声音很满足，但转瞬之后，我连这道声音也一同忘掉了。
　　——
　　我叫沈默，是个脚踏三条船，同时拼命扮演纯情小白花的倒霉蛋。每天心惊胆战，被发现就会死。
　　但我最后还是搞砸了，其中一条船，沈霖，浩浩荡荡要来杀我。
　　我决定去找另一条船求情。
　　脑子有点昏沉。
　　我记得我是想找陈静雨来着，可是现在抱住我的人好像是陆宵。
　　我有想过要来求助他吗？之前我……怎么想的来着？记不清楚了。
　　不过也没关系，陆宵和陈静雨，本质上也没差别。
　　“沈默，默默，我好想你啊。”陆宵用脸在我肩上乱蹭，黏糊糊地撒娇。
　　这种时候，应该对他说甜言蜜语……可是我说不出来。
　　脑子像是锈住了，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但现在也来不及想，陆宵的牙齿已经开始咬我的耳朵，我飞快收拾了心绪，向陆宵说，“是啊，好久不见了。”
　　陆宵坐下来，让我坐在他腿上，我恍惚了一下，这个姿态让我觉得有点不妙，可是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陆宵已经在像是小狗一样在我身上蹭来蹭去了。
　　我觉得很奇怪，而且越来越奇怪，最后还是没沉得住气，“你……你有什么想要问我吗？”
　　陆宵的动作顿住了，他笑起来，甜甜蜜蜜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几乎不敢看他的脸。
　　“我没有什么想问的呀，你想说就说，你想说的事情我也不会逼你的，你还在我怀里就好了。”陆宵说。
　　我一瞬间把所有奇怪的感觉都放下了，心里真是觉得很感动，抱着陆宵的脑袋，真情实感说了一句，“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谁能不喜欢好哄又好骗的有钱小孩呢！
　　陆宵睫毛动了动，笑意更深了，“我知道呀，你喜欢我，不然怎么会想要嫁给我呢。”
　　我心头一跳，开始觉得不妙。
　　但陆宵已经打开了话匣子，“我这次回去呢，跟我师父说了，。我师父很喜欢你，想早点见到你，还有我师弟们也都很喜欢你嘛，我跟他们说你长得可漂亮了，他们都缠着我问什么时候能见到新嫂子……”
　　我试图打断他，“我先前一直没跟你说过，沈霖其实和我有旧怨……”
　　陆宵笑意更深了，“我知道啦，你不喜欢他。我们昆仑也有很多老头子，年纪大了，脑子都不活络了，有时候话都说不清楚，最讨厌了。我师父说结婚的时候要给长辈们祝酒，但你如果不喜欢的话，不理他们也没关系。”
　　他是不是话里有话，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可是这里也没有别人听得到他的话……
　　我摇摇头，晃走这荒诞不经的思绪，“你想知道为什么沈霖要杀我吗？之前我从来没敢说过，因为怕你觉得我身上沾有麻烦，从此就不再愿意亲近我……”
　　我已经做好了编故事的准备，可是陆宵一下子低头亲住了我，他亲得很凶，舌头缠着我的舌头，又舔我的下颚，我被他弄得口水都含不住，最后甚至连喘气都变得困难。
　　好容易陆宵终于放过了我，他抚摸着我的腰，轻声说，“我不想知道，没关系，我说了，这不是什么大事。”
　　我心里一直有火气，到这时候终于压制不住，“是不是我的事在你心里都不算大事？你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我？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你的玩具，喜欢就玩弄两下，不喜欢了就连我想说什么都不愿意听！”
　　说这些话，一方面是这几天太憋屈了，想发泄一下，另一方面就是想逼迫陆宵，让他觉得愧疚，好让他答应带我出去。
　　陆宵果然像我以为的那样开始道歉，“对不起啦，我以前是不是对你还不够好？我知道错了……你嫁给我吧！嫁给我，朝夕相处，我就可以时时都对你好了！”


第四十五章
　　我觉得头皮发麻，因为之前已经答应过陆宵说要嫁给他，现在他再提起这个话题，我很不好回绝。
　　也因为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盘旋在我心上，好像不久之前也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在我拒绝之后，发生了很恐怖的事。
　　我定了定心神，重新变得柔顺起来，“好啦，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跟你说话……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捂着脸抽泣起来，眼睛从指缝里偷偷看陆宵的脸，仔细观察陆宵流露出来的，最细微的神情。
　　但陆宵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在笑，那种笑像是一张面具。
　　“我太害怕沈霖了，他一直追着我，他真的要杀了我——”说到这里简直不用假装了，我真的要哭出来了。
　　这一切真的至于吗，沈霖这个疯子，不，疯狗！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我在太真宗很多年了，我在朱翎果的果园里捉过虫，被咬得浑身麻痒，晚上无论如何不能入睡，第二天又要很早爬起来干活。”
　　“从前外出游历，每一次都担心自己死在外面回不来……这些苦楚我吃过，我忍过去了，我怎么能死在这里……”
　　我说得磕磕绊绊，语无伦次，最铁石心肠的人听了这样的话也该心生不忍吧？
　　陆宵见过我鲜研的美貌，见过我在他身下如花绽放，我不信他真的忍心眼睁睁看我去死。
　　但陆宵真的就不如所动。
　　或者说他动摇的地方跟我想的不一样。
　　他抓住我的手，柔情蜜意地说，“不要再怕沈霖了，你嫁给我，往后沈霖无论如何不敢动你，陈静雨也一样。”
　　他在这种时候提起陈静雨，叫我心里觉得不大舒服，有点危机感。
　　但转念一想他不可能知道的，不然哪还能跟我在这里虚情假意。
　　大概只是个巧合，陈静雨毕竟是我师祖，是太真宗的至高尊位，在这时候被他提起来，也是情有可原。
　　陆宵凝望着我，轻声说，“我从来没有骗过你，这次也一样，你只需要抓住我，接下来的都让我来，嗯？”
　　从来没见过他如此轻言细语的模样，简直像是在哄骗小孩子一样。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陆宵平时其实一直很有孩子气，但这时候看起来真是勇敢又坚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想他这时候的样子应该很讨女孩子喜欢，一个男孩愿意为了你变成男子汉……可我不是女孩子啊，我跟他之间也不是这种山盟海誓的关系。
　　于是我缓缓摇头说，“我始终不敢相信，您难道是真的喜欢我吗？会一直喜欢我吗？”
　　当然不是。我在心里冷静地说。
　　但陆宵毫不犹豫点头，“是真的，当然会一直喜欢你，我发誓。”
　　我沉默片刻，心思急转，说这样不行，我现在是在危机时刻，您难免怜惜我。可是等到出去之后，或许这些许怜惜就灰飞烟灭了。
　　所以我想等到跟您出去之后，再谈论婚嫁的事情。
　　说到这里我又补了一句，无论事成与否，我都遵从您的意愿，绝对不敢有忤逆不顺从的举措。
　　“如果是担心这个的话，”陆宵粲然一笑，他真的很好看，那张脸俊秀得，几乎要称得上一声漂亮，“我们现在就定下婚约，我可以发天道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天道誓……
　　我几乎控制不住我的脸色。陆宵愿意，我可不愿意，鬼知道他有什么能脱身的东西，我可只能以肉身硬扛天谴。
　　“好吗？这样可以相信我吗？”陆宵把头低下来蹭我的脸，像个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撒娇。
　　我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不愿意听我说话……”
　　陆宵打断我，“沈默，你在无理取闹。”
　　“你今天——一直都在无理取闹。”
　　我闭上嘴，满屋子都随之安静下来，之前你来我往的热闹，似乎只是一个幻觉，消散得不剩下一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