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撞地球(58)

　　“可不能给我甜头，给了我这自立自强的意志就动摇了，”季青临叹了口气，“还不到没饭吃的地步，等露宿街头了我马上跟你要钱。”
　　“不是快到你生日了吗，就当生日礼物了。”
　　“直接给钱多破坏我经济独立的形象啊，”季青临说，“要不你还是报课吧，支持一下我的事业嘛。”
　　谭颜一脸“我的傻儿子”的无奈：“报课的钱你才抽成多少？能有百分之三十吗？我干嘛要折损这么多？”
　　“性质不一样嘛，不报课就算了，留着等我以后再借。”
　　“行吧。”谭颜也没接着劝，似乎对钱还留在自己手里比较满意。
　　等自己的母亲干脆地来又干脆地走了，季青临才发现自己不但没有教给学员一点力量训练的常识，而且还没讨论出关键问题的结果——六十大寿要不要去？
　　他拿这个问题去问他聪明绝顶且头发浓密的男朋友，但对方没能给出任何有效回答，单纯就是感叹了一句：“你们家的关系真复杂。”
　　“我们家还算可以了，”季青临说，“好歹我妈不乱，要是所有人都乱起来那可就恐怖了。”
　　“你母亲会介意你去吗？”
　　“她应该懒得管吧，”季青临想了想，“她对于我爸的感情应该跟一个坏掉的提款机差不多。”
　　“那你想去吗？”
　　季青临像条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短而硬的头发蹭着对方的脖子，很无辜地说：“我有点纠结。”
　　他的胳膊勒得林孟商有点喘不过来气，甚至开始怀疑对方是只袋鼠而且正试图把自己放进育儿袋里，这想法就很可恶了，毕竟季青临对自己的性别还是寸步不让的。
　　“我觉得我爸可能想看见我，但是看见我又会丢他的脸，所以我去的话就会让他很为难。”
　　尤其是他现在还当健身教练去了，可以想见当亲友问起“小临现在做什么工作呀”，场面会有多么尴尬。
　　林孟商扯了扯他的胳膊，让肺部能够自由呼吸，然后总结说：“所以你不能去，又不能不去。”
　　季青临又凑过去在他秀气的眉毛上亲了一下，林孟商无奈地摇头叹气，自从两人对某件事达成共识之后，这狗子就黏黏糊糊地让人厌烦，好像他是超级磁铁对方是镧系金属一样。
　　“那能怎么办呢？”大型犬心不在焉地说。
　　林孟商深刻怀疑对方已经不在想那件事了，所以很决绝地说：“你自己琢磨吧。”
　　这敷衍的回答丝毫没有让季青临望而却步，只是又不厌其烦地过来追逐他的嘴唇，好像上面有一切事物的答案一样。
　　最后季青临还是没有出席自己父亲的寿宴。
　　在那个时候，他被逐出家门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贵妇们终于在长年的等待后迎来了惊天大瓜，所以消息一经走漏立刻成为下午茶的主题。季明秋虽然富甲一方，但毕竟没有逼人道路以目的能力，只能放任家丑外扬，并且逐渐对此事冷漠淡化。
　　寿宴的会场金碧辉煌，到处都是香槟美人，富商权贵。贺礼从字画古董到名表陈酿，个个品味不凡，无一不散发着低调奢华的气息。
　　直到礼品表报到尽头，是一个表面上粗制滥造实际也十分便宜的小木盒，在一众仙品中显得格格不入。
　　季明秋蹙起沾染上一点白色的眉毛，打开这个明显是砸场子的礼物，然后动作突然停滞下来。
　　里面是绣着大觉寺纹样的荷包，装着一枚有年头的平安符。荷包下面垫着一张纸条，字迹歪歪扭扭，丑陋得动人心魄：
　　瑞岁祥年，福寿安康。
　　季明秋嫌弃地看着这张破旧的符纸，冷哼了一声，把它塞进了衣服的内兜里。


第37章 季青临&林孟商
　　季青临的生日向来喜欢朴素的热闹。具体来说，就是请一堆朋友来家里，点上几桶鸡翅和几箱啤酒，然后放开了造。
　　现在他失去了自己的房产，也就丧失了群魔乱舞的特权。
　　不过幸运的是，他有个不介意陌生人来家里制造噪音的男朋友，慷慨地把地盘提供给了他。
　　季青临的朋友大多是体校的同学，热情奔放而且肺活量巨大，唱起歌来可以说是声如洪钟。偶尔有在这一范围之外的，比如宋阑和他儿时的旧友，就满脸写着生无可恋和“救救我的耳朵”。
　　冯诺一是个例外，冯诺一虽然嗓门不大又五音不全，但他喜欢和体育生交流，所以融入的速度很快。
　　林孟商请他过来本来是因为这场聚会自己认识的人太少，他本能地感到恐惧，所以想拉一个己方的朋友撑场子。结果这家伙中看不中用，来了就没怎么搭理过自己，导致自己只能跟没见过几面的郑墨阳剩在一起。
　　郑墨阳和季青临毫无交情，估计纯粹是听说今晚体育生太多，感到有危险才跟过来的。
　　两个三十几岁的成熟男人抱着胳膊看一群小年轻疯狂地嘶吼，感觉自己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遗老。
　　郑墨阳看着跟同学掰手腕拼酒的聚会主角，突然平静地问身旁的同龄人：“为什么是他？”
　　林孟商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我以为郑总对别人的生活不感兴趣。”
　　“也许是被感染了吧。”郑墨阳这么说，但语气里的意思是“反正现在也没别的事好干”。
　　林孟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问：“那为什么是诺一呢？”
　　郑墨阳露出吃惊的表情，好像觉得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必要。他又看了一眼在沙发旁开心地啃着鸡翅旁观比赛的冯诺一，然后望向林孟商，眼神里写满了“我们家宝贝多完美”。
　　“好吧，”林孟商反思了一下自己，“他聪明漂亮学历也高，但是别的不说，以郑总的地位，完全能找到更好看的人。”
　　“我们先不谈审美上的分歧了，”郑墨阳说，“他今天早上送了我一朵仙人掌花。”
　　这思维跳跃的模式还真有点像冯诺一，林孟商觉得月老有时候配对还是讲究科学的。
　　“我想应该是他想送自己养的花给我，但他只能养得活仙人掌，”郑墨阳的语气很调侃，但脸上挂着很明显的笑容，“有一个能时刻让你感受到爱的人有多重要，只有遇上了才会知道。这不但是一种幸福，有时候甚至能称得上是一种救赎。”
　　林孟商看向刚刚赢了比赛在欢呼的小男朋友：“那你应该也知道我的答案了。”
　　郑墨阳果然没有再追问。他拿起一罐啤酒利落地拆开，然后以很不总裁的方式灌了一口：“但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年龄，”郑墨阳说，“他还没正式接触社会，等他见到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世界，他的想法可能会改变。”
　　林孟商摇了摇头：“我有想过，但是不担心。”
　　“这么相信他吗？”
　　“与其说是相信，不如说是觉得不用预支烦恼吧，”林孟商说，“就算十年之后，他真的反悔了，想找一个更年轻的对象，那也没关系。我拥有他最美好最青春的十年，一点也不遗憾。”
　　“你倒是一个很豁达的人。”
　　林孟商笑了笑，补充说：“而且，我一直都还有科学。”
　　如果冯诺一在旁边，肯定要赞叹他为学术事业献身的精神，不过现在两个成年人只是心照不宣地肯定了对方的回答。
　　似乎是看腻了大学生的热闹，冯诺一又跑了回来，黏黏糊糊地蹭在爱人身边。
　　“你的体育生朋友呢？”郑墨阳意有所指地说。
　　冯诺一叹了口气：“我已经过了熬夜还能精神的年纪了，而且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呢。”
　　只要郑墨阳愿意，和小十岁的男孩们打成一片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他说：“没事，我来这只是为了时刻提醒你，这群年轻人跟你男朋友比起来是多么逊色。”
　　冯诺一抿起嘴做了个嫌弃的表情，连鼻子皱了起来，但很快恢复了很甜的笑容：“那没必要，你不在的时候我也一直都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