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古(93)
原来是偷偷溜回来的。郁危看它皱皱巴巴的样子,大概猜到它是把自己折起来从结界缝隙里塞进来的。他垂着眼用指腹一点点把纸面上的脏东西擦掉,然后问:“你知不知道藏书阁里有哪些关于从前白玉京的古籍?”
困困符心疼地摸了摸他眼下熬夜熬出的乌青,点点头。
郁危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带我去。”
困困符想了想,忽然又摇摇头。
“为什么?”郁危皱了下眉,“去不了吗?”
“……”
困困符有些欲言又止,抖擞了一下,指了指一个方向。
郁危顺着看去,听见它绊绊磕磕地说:“在、仙君那里、里,仙君不、不给看,要、要哄。”
【作者有话说】
想要搞强制的黑化师尊×心甘情愿被锁的听话歪歪
下一章不出意外就是第二卷的最后一章,然后回忆就结束啦~
第66章 无解之解
笃笃笃——
板板正正地敲了三下门,郁危收回手,顺便把探头探脑的困困符逮住,低声道:“按计划来。”
困困符严肃点头。
脚步声临近,他立刻动作飞快地把小纸片子塞回怀里,匆忙抬头时,面前的门已经从里面被人打开了。不等开口,郁危下意识地举起手里的东西,堆到对方眼前,语速很快:“我做了吃的给你。”
半天没有动静。他轻轻蹙了下眉,终于忍不住抬眼,看清后立时一愣。
明如晦倚在门边,一头长发少有地被高高束了起来,倾落肩头如瀑。他一反常态,穿上了一袭墨色锦袍,宽大衣摆织入了细密的暗金线,以繁复细腻的暗纹绣制着云水纹样,又在腰间以精致的银扣向内收束,厚重敛光,冷淡庄重。
他似乎只是在试衣,腰间的银扣已经解开,松垮地垂下来。明如晦微微歪着头,目光越过他手里的食盒,停驻在他脸上,然后不紧不慢地将褪了一半的衣袍脱了下来,搭在了手臂上。
顿了一下,他接过郁危手中的东西,一垂眸又对上后者眼巴巴又克制的眼神,故意问:“还有什么事?”
郁危看上去似乎是咬了咬牙,硬邦邦地说:“我不能进去吗?”
说完,他好像看见明如晦眼底划过一抹很淡的笑意,快得像是错觉。再一眨眼,对方依旧是那个没有人情的生神,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让开了路。
郁危带着一身风雪走进去,走过长廊,迈进温暖的室内。他回过头,看见明如晦跟在他身后,带上了门,随手将脱下的袍子搭到了桌几上。
趁他不注意,郁危视线飞快地在书架上一扫而过,轻轻抖了抖袖子,困困符收到信号,立刻飘了出来,躲进了书架里。
见它安全降落,郁危松了一口气,刚移开视线,又与眼前人撞了满眼。他下意识地一僵,反应过来后立刻低下眼睛,顿了顿,转移话题道:“刚刚那件衣服你为什么从前没有穿过。”
脱了外袍,明如晦只着一身素衣,随意地嗯了一声,说:“不常穿。”
“找出来,是为了你的拜师礼。”
郁危一愣,怔怔地眨了眨眼睛,视线定在他脸上,忽然就移不开了。
他走神的样子总与平日冷冰冰的样子颇具反差,明如晦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会儿,又说:“你也有一件。”
郁危后知后觉地动了下眼眸,目光缓缓移至那件墨色锦衣旁,一袭洁白无瑕的月白衣衫端正摆放,黑与白交织成鲜明对比,分外引人注目。
他语气莫名:“给我的?”
明如晦嗯了一声,平淡道:“你试一试。”
“……”
郁危抿了抿唇,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垂下,拿起衣服往屏风后面走去。他换得很快,胡乱套上了衣服,又分神往书架那边瞥了一眼,看见了正蹑手蹑脚找书的困困符。
进展还算顺利。他只要再装一会儿乖,哄住对方,给困困符争取足够的时间,就能找到他要的东西。
郁危一手抵在屏风上,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过了片刻,他腕上的符链忽然轻轻动了一下,传来拉扯的力道,似乎另一头被人牵动,清凌凌地发出了响声,像是不急不忙的催促。
“……”他抬手将其按住,拉开屏风走了出去,“试好了。”
明如晦闻声侧过脸,目光轻缓,落在他身上,专注地看了许久。
靠得太近,郁危有些不自在地别过眼,下一秒,听见他说:“领口的扣子错了。”
错了?郁危条件反射地低头去检查,却没看到哪里不对,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熟稔地将手探进他发丝之间,五指撩起他披散的黑发,然后轻轻收拢,束紧,尝试着用手指拢住,束了起来。
郁危倏地抬起眼,正对上他的眸光,太浓太重,晦暗不清,他想窥探却读不懂。
下一刻,明如晦松开手,拢住的柔顺发丝从指缝倏尔滑落,转瞬成空。
他看着自己的手,片刻,忽然说:“改到明日吧。”
郁危以为自己听错了,瞳孔骤然缩紧:“什么?”
明如晦随手挑起一缕他的头发,握在手心,耐心地、语气平平地重复了一遍:“拜师礼,改到明日吧。”
“为什么?”郁危觉得自己的手心微微发汗,“我还没有准备。”
“……”
明如晦眸光动了动,冷淡地看了过来。他缓慢地开口:“因为我等不了了。”
“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只要你哪里也不去,就足够了。”
张开的手掌轻易抵住眼前人的后颈,迫使他微微仰头毫无保留地直视自己,明如晦低声开口:“能做到吗,郁危。”
为什么会等不了?郁危脑中只闪过这一个模糊的念头,然后含混地嗯了一声。
应声的瞬间,抵在颈间的力道似乎松了一些,让他得以喘息。
“说好的。”明如晦又说,“做不到,我会生气。”
“……”郁危抿唇,“知道。”
即便如此,头顶的视线还是兜兜转转,在他身上徘徊了很久,仿佛是反反复复的确认,直到彻底相信。明如晦松开手,神色恢复如常,转过身去。
眼见他是要往书柜的方向去,郁危神情一僵,情急之下一把捞住了他的手:“明如晦!”
被紧紧扯住的人回过头。郁危余光瞥见困困符在书架里鬼鬼祟祟穿梭的身影,脑中一片空白,还没回神,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绷着脸抱了上去。
“……”
他抱得很紧,并且毫无预兆,明如晦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无动于衷地当了半天的抱枕,直到郁危抵在他肩颈的脑袋动了动,才开口:“郁危。”
自觉丢了脸的人不想回应。郁危一直等到困困符转移到了安全的位置,才松开手,心事重重地抬头,撞进对方落下的眸光。
或许是心虚,他下意识移开视线:“你要拿什么东西,我帮你。”
明如晦的注意力果然不再放在书柜那边。他掌根撑在身后的桌沿,靠在那里,不咸不淡地扫了眼桌上摆放的食盒,又认真地打量了郁危几眼。
“郁危,”他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来,“做什么亏心事了。”
郁危:“……”
“我没做坏事,”他生硬地开口,“就不能送你东西吗?”
明如晦目光在他身上顿了顿,嗯了一声,不知为何,郁危觉得他似乎心情不错:“可以送。”
他的指尖在食盒的盖子上不紧不慢敲了几下,忽然不疾不徐道:“按照凡间的规矩,拜师礼上,徒弟要敬茶。”
郁危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明如晦又说:“只是预先练习的话,点心也可以。”
日光被雕花窗棂切得细碎,糅进他浅色的眼瞳,话语轻缓,却没有留下拒绝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