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之星：启明(59)

　　男人脸上那种让时子安格外不爽的笑容就收敛了下去。
　　于是时子安也就不笑了。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冷凝。
　　而时子安只是拿起筷子，继续吃自己的早餐，那把黑色的手/枪就那么一直放在桌上，但是始终没人敢再朝前一步，也没人再说一句话。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孔玉成的故事。
　　那个曾经当场一枪崩了高官脑袋的帝国之星队长，最后不仅得到的处置仅仅是降职处理，连一天的监/禁都没有判。
　　孔玉成的先例摆在那里，跟这群孤儿交流的时候他们都会格外小心一些。
　　而时子安现在比孔玉成还要恐怖。
　　这孩子才十一岁，压根还没到联邦法律规定的刑事责任能力人的十二周岁的界限，他杀了人连法庭都不用上。
　　自己死了可就真死了。
　　最后这几个人也没再说什么上级命令，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赵成凤在他们关上门之后才悄悄地松了口气，继续摸起筷子吃饭。
　　没过几分钟，李明曦就快步赶来了。
　　她刚才正在跟李幕吃饭呢，就听见政府那边的人跟自己告状，说时子安直接掏枪拍在桌子上要干他们了，吓得她丢下筷子和李幕就冲过来了。
　　“时子安？”李明曦打开房门，看到两个孩子坐在桌子前岁月静好吃早餐的样子，当时就稍微松了口气，但是她目光扫过餐桌上那把黑色手/枪的时候，松的这口气又提起来了。
　　李明曦当时心里一瞬间闪过了许多腹稿，毕竟军官直接用枪抗令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子安还是个小孩，没轻没重起来就是一条人命的事，回头一开枪，他前途就算是毁了。
　　然而还没等李明曦开口劝导，时子安就已经说道：“枪里没有子弹。”
　　“嗯？”李明曦愣了一下。
　　“早就打空了，吓唬他们一下而已。”时子安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然后拿起枪，熟练的拆开，给她展示空空的弹夹。
　　“而且连保险也没开。”时子安又把枪装了回去，“就只是单纯的吓唬他们一下而已，我有数的，明曦姐。”
　　李明曦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满肚子的话还没打好草稿就又被咽了回去，她点了点头，有些磕磕巴巴地说道：“这……这样啊。”
　　李明曦慢慢地拉过椅子，坐了下来，整理了一下心情，才说道：“但是这样用枪吓唬他们也是不对的，我们是军队，又不是土匪，军官这样干，所有事情都得乱套。”
　　说实话，试验小队的这批人，除了孔玉成那个奇葩，还从来没有拿枪口对准过自己人，这其实是相当严肃的事情。
　　“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时子安说道，“我们到达医院的时候差不多是凌晨五点，他们七点多就到了。”
　　“还带着所谓的上级的命令，要把人带走。”时子安看着李明曦，黑色的眼睛里带着隐藏得极深的戾气，“两个小时，政府部门那些人的工作效率什么时候这么高了？除非他们也是坐直升机直接从第五区政府那边飞过来的，不然怎么可能会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做出这么快的反应？”
　　“明曦姐，他们这么着急要把赵成凤带走，到底是因为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时子安问道。
　　李明曦就沉默下来。
　　她当然知道，但是她同时也知道这次的事情牵扯到的角色实在是太大了，而时子安还是个孩子，他什么也做不到。
　　因为他手中什么权柄也没有。
　　“我知道我可能影响不了最后结果，但是赵成凤暂时必须留在我这里。”时子安认真地说道，“她父亲跪下求我带她走，我答应了，我跟他保证过不会丢下她。”
　　“我只是在履行我的承诺。”
　　李明曦叹了口气，劝道：“但是政府的人并不会危害她的安全的，现在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她，她一定会被好好安置，有很好的生活条件。”
　　“但是在此之前，她必须先跟所有的警察和媒体讲述一个黑暗的村子、讲一群愚昧又自甘堕落的村民犯罪的故事，把所有的错误和舆论转移到那些人身上去，对吗？”时子安也叹了口气，只不过他们俩个叹气的原因并不相同。
　　赵成凤不明白自己被带走之后会面临的是什么，所有人都会逼迫她念一份早已经准备好的稿子，让她讲一个由别人精心编造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百分之九十九的错误，会来自于那些村民和邪教成员。
　　她不会有拒绝的余地，哪怕她坚持不遵从，最后的报道上也会“替她”发言控诉。
　　“你们学过的课程，我也全都是学完了的，虽然我年纪小，但不要把我当成真正的小孩啊，明曦姐。”
　　李明曦就不说话了。
　　她对于时子安的观感其实一直都有些对待小孩的意思，毕竟她的阅历也已经足够多，时子安年纪又确实太小，或许也有之前时子安始终跟李幕吊儿郎当混在一起的原因，她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只不过技能强一些而已。
　　但是现在她在跟时子安的对话中感受到了一种压力，这种压力是跟她同级别的人才会有的。
　　时子安也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口子似的，他坐直了身体，看向李明曦，说道：“赵成凤的父亲今年四十三岁，那个刚才过来要带赵成凤走的人，大概也有四十岁了吧？”
　　李明曦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起这个，但还是稍微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大概也四十三到四十五岁了。”
　　毕竟也是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人物。
　　赵成凤想起那个男人的模样，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只是肚子有些微胖，脊背还是挺拔的，头发也乌黑油亮，鉴于她对于外界人的了解都限于时子安和李明曦，她还以为那个男人也是二十多岁。
　　在她的村子里，四十多岁的人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了，很多人三十多岁就死了。
　　“但是赵成凤的父亲看起来年纪跟那个人的爹一样大了。”时子安轻声说道，“那不是他想要变成这样的，他不是分不清对错，也不是自甘堕落，他只是没得选。”
　　他清醒的吸毒，清醒的杀人，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救不了自己的儿子，清醒的苛待自己的女儿。
　　“赵成凤，其实你带我走的那条路，如果在平时，也是条死路的。”时子安突然又对赵成凤说道。
　　“啊？可、可是……”赵成凤顿时有些慌乱，想要解释。
　　“我们跑到那里的时候，我看到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了。”时子安没有让她解释，只是继续说道，“很明显那里之前是有人的，也就是你们说的值班的人。”
　　“所以可能，村子之前根本没有任何一条路可以让人逃出去，每一条路都是死路。但是昨天夜里，教会的混乱加上村子里着火，在那一段时间里，每一条路，都是活路。”
　　赵成凤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所以其实，老赵头当时对时子安说，大妮知道一条可以逃出去的路，她是有用的，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女儿加码。
　　其实时子安自己选择跑向任何一个方向，都能够找到出口，完全不需要赵成凤的带领。
　　李明曦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时子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想他带着儿子一起自/焚，不是为了看自己的女儿逃出去之后，反过来把自己的父亲说成十恶不赦的罪人的。”
　　“法律不会审判一个死人，他们所有的罪行，在他们死去的时候就清空了，所以赵成凤的档案记录，是干净的，她不会有一个罪犯父亲或者罪犯哥哥。”
　　“以后，她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堂堂正正的活着。”
　　“所以，把她留在身边是因为你想保全她父亲牺牲的尊严吗？”李明曦问道。
　　时子安却低下头笑了，他低声道：“你就当是我朴素的正义感爆发，就当我逞英雄吧。”
　　“我只是想遵守承诺而已，我只想让赵成凤的得到一个合适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