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从调剂，但第一指挥[星际] 下(76)

　　林逾应一声：“是。”
　　亚当彻底没了话说。
　　嘴长在林逾身上，他肯带话已经是出乎意料的惊喜。
　　不过林逾的说法的确说服了他。
　　而且他的孩子们都足够优秀，想必一路前行，少不了他人的祝福和簇拥。
　　作为一个失败的父亲，突兀的“对不起”反而会碍了孩子们的耳朵，又勾起那些记忆。
　　反而夹杂在潮水般的祝福里，轻轻道一句“万望珍重”，说不定孩子们听过便忘，来不及记起“亚当”是谁，就已笑着接受了这句祝福。
　　林逾说的没错。
　　亚当点点头：“那就说，希望他们好好生活，平安顺利。”
　　顿了一会儿，顶着林逾的视线，亚当又轻声补充：“还希望他们……永远自由。”
　　亚当的第三个愿望和爱伦一样。
　　不过他不是军方的人，也没受过诺亚的恩赐。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北部星域普通的一个难民，经过福利院的一些选拔和身体改造，亚当和同批的难民夏娃结为夫妻，共同管理在福利院的低层区。
　　与其说是人类，他们的身体早已被改造成零零碎碎的机械。
　　只有心脏和大脑仍然活跃着，幻想自己还是最初的人类，于是他拼命收割着人皮和血肉用以缝补身体。
　　林逾慷慨地完成了亚当的第三个愿望。
　　戴上手套的右手伴随不知第几次响起的童谣穿进亚当的胸腔。
　　“黑心的孩子关起来，红心的孩子有奖励。”
　　满地破碎的铁锈冷银和窗外月光混在一起，林逾面不改色踏过它们。
　　他来到书房，将取出的心脏放在花瓶边上，沾血的手撷走最后一枝白花。
　　莱希特家族终于陷入彻底的死寂。
　　林逾的脚步自上而下，他在深夜里走向大厅。
　　白色颜料早已备好，林逾把颜料泼上那扇鲜红的大门，又将白花碾碎，汁水覆盖在门上。
　　颜料重新染白他的手套，但仍残留一点猩红。
　　林逾低头看了看手，接着推开大门。
　　如雪的月光溅满他的衣装。
　　崭新的、庄严的、纯粹的白色。
　　因为足够干净，所以能够写上新的故事，那是斩断过去，全新的创造。
　　走出大门的一瞬，林逾微微侧转身体。
　　他看了看静默的大厅，没有爱伦，也没有亚当，Level 1的门牌和来时一样悬挂。
　　“差点忘记说，”林逾轻声道，“你的心脏是红色哦，莱希特先生。”
　　“第二个愿望我会去做，这是奖励。”


第155章 木偶戏剧-3
　　和林逾预料的“自由”完全不同。
　　意识刚刚回笼，他便感受到身体异常的沉重。
　　因为长时间没有活动，林逾的四肢都有些异样的酸疼，而且当他挣扎着想要曲臂撑起身体，却发现四周又窄又矮，自己竟是横躺在一只长方体的木盒子里，根本不能挣开四周的拘束。
　　似乎是感知到林逾转醒，在他腹部趴伏很久的小熊玩偶当即跳了起来。
　　它柔软的脑袋撞在头顶的盖子上，发出闷闷一声敲响：“点点烛光点点情，杯杯美酒杯杯福……小鱼、小鱼小鱼小鱼！你醒啦？你醒啦！”
　　小熊迫不及待在林逾的身上蹦跶，林逾闷哼一声，终于睁开了酸胀的眼睛。
　　黑沉沉的视野，鼻端萦绕着轻微的木头腐臭。
　　林逾的脑袋一阵一阵发疼，屈指敲了敲手边的“墙壁”，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莱希特家族的经历只是一场幻梦，但不知道现实里过了多久。
　　现实的他们显然被人有意分割，并没有一整队都被关在同一环境。
　　林逾试图推开盖住木盒的木板，但绵软的肢体告诉他，只凭蛮力显然不能成功。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熊支支吾吾回答：“你们下了列车还有说有笑，然后就一个个紧挨着在车站门口晕倒了。从废弃的客服中心里出来几个人，穿着黑色袍子，把你们分开塞进了五口棺材……我不敢出声，他们把我当普通的玩偶，顺手也和你放一起了。”
　　这比林逾预料的变故还要早。
　　他以为落入圈套是在抵达福利院后，却没想到在刚刚落脚LOB-66星就中计了。
　　“现在过去多久时间了？”
　　“我不知道。这里暗无天日的，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你看到那些人的特征了吗？”
　　“看不见，只知道有六七个人，带头的是男性。”
　　林逾默了一会儿，继续问：“我们遭遇困境，你就没想过联系吴愁吗？”
　　小熊果然被他问得一愣，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又几秒，它承认：“好吧，那些人的确有点像我们同事。可是小愁在南部星域闯祸了还在受罚，找他帮忙是没用的。”
　　“你们的同盟，「寅虎」郁兰生也没用吗？”
　　“我没办法联系「寅虎」，除了「未羊」，谁都没办法保证联系上她。”
　　以空间类异能者给人的刻板印象来说，它似乎不像撒谎。
　　深究小熊的立场并无意义，林逾也不打算和它浪费时间。
　　当务之急是突破这口“棺材”的桎梏，他必须尽快联系上自己的队友，而这狭小的空间让他连按动通讯器都有些困难。
　　林逾浅浅吐一口气，他这会儿还没感到明显的呼吸困难，可见空气尚且充足，他们还不至于被关太久。
　　接着，林逾抬手撑住木板，意念微转，以他的手掌为中心，半秒间脆薄的木板崩为飞烟。
　　眼前豁然亮堂——但也并非刺眼的光线，而是熹微的、从穹顶透入的淡光，勉强能让林逾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
　　他想挺身坐起来，然而正是这么一动，林逾立刻察觉到异样。
　　就在他用力的一瞬间，棺材明显地往下一沉，随后便像船只一样荡悠几下，根本没有一处坚固的着力点。
　　“……克洛维斯！”林逾出声呼唤，他尽可能小心地从棺材里坐起来，一边环顾周围一边寻找队友，“艾利亚斯，你在吗？郁郁、陆枚——你们在附近吗？”
　　话音未落，林逾便留意到四周同样漂浮着的四口棺材。
　　而且在他出声之后，邻近的一口里立即传出尖刀插/进的响动。“刺啦”一声，刀刃割开一个“天窗”，郁郁的脑袋从中钻了出来：“指挥！”
　　另三口棺材里也纷纷有了动静。
　　而之所以说是“漂浮”，也是林逾注意到，他们所在的棺材并非平放地面，也不是悬挂半空，而是漂行在死寂的水面。
　　如果没有他们的动作，这里就像被人按下暂停的空间一样毫无生机。
　　其他人不像郁郁这么惯用刀刃，但有了林逾帮助，他们的棺材板也很快化作齑粉。
　　几人先后从棺材里探起身体，借着微弱的光亮打量队友。
　　确认了大家的安全，林逾如释重负，转而开始研究现在的处境。
　　首先，这里是一栋封闭的建筑。
　　因为光线实在只能算聊胜于无，林逾一时间不能看清建筑的全貌，门窗、楼层、装修风格都一概不知，只知道这里汇有不知深度的水泊，他们的棺材也正飘浮其上。
　　其次，除了他们，这里似乎没有他人。
　　最后，光脑里所有有关莱希特家族的邮件都凭空消失，甚至连他们抵达LOB-66星后收到的导航通知也不见踪影。
　　最新的已读邮件停留在身份抽取，林逾的身份依然是“归乡人”，但最初的四条规则明显和记忆有所出入。
　　它被更改为禁止夜间说话、禁止包庇小山羊派、禁止忤逆管理人和“不许弯腰”。
　　大概是将“父亲亚当”的身份确认成了“管理人”，但也不剩其他线索。
　　“你们有没有闻到臭味？”沉默中，陆枚率先提问。
　　他对物质条件的要求比其他人高，所以更容易对奇怪的环境产生反应。
　　林逾等人也没有反驳，他们的确都能闻出空气里明显的腐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