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月令(12)
第8章 漂亮衣服
白落枫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神色也跟着正经起来：“你，你怎么啦？”
三年，三年而已，真的能把一个人改变至此吗？
如果云酽一定要在娱乐圈出人头地，那三年前他们的电影上映时，明明已经有了不错的势头，那时为什么选择离开？
为什么又要在现在选择这种方式？宋见青根本想不通这一切，他不能明白。
……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燥热的季节里，宋见青倏地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蔓延至他的四肢，他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心脏如坠万仞深渊，迟到了三年的错愕姗姗来迟，他不愿意接受自己心目中曾经最无瑕的爱会寸寸消弭。
他的左手死死抓着这一本杂志，光滑的封面被他的动作折出几道不可复原的痕迹。
白落枫傻眼，抓着他的小臂焦急问道：“宋见青！宋见青你是不是胃病又犯了？”
在白落枫掏出手机就要叫救护车前一秒，宋见青才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艰难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安抚道：“我没事，就是刚才......”他黯然垂眸，抓着杂志的手又收紧几分力气，尖尖的书角将他掌心刺得生疼，“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
他话说得轻松，白落枫被他吓得小脸惨白，恨不得一巴掌把他脑袋按在桌子上：“而什么已！吓死我了你！我还以为你的胃又出毛病了。”
去年，宋见青为了筹备一部网剧连轴转，经常画手稿分镜到天亮，一坐就是一整晚。
好不容易开机后，因为川蜀多雨的天气原因，为了节省资金，不得不先拍夜戏。
饮食作息通通不规律，好不容易捱到回北京，终于把自己熬得进医院。
他当时就晕在自己家门口，把上门找他的白落枫急得直哭。
宋见青记得，自己躺在医院刚醒的时候，就看到白落枫趴在他床边掉金豆豆，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倒是把宋见青逗笑了。
从此白落枫一看到宋见青脸色不好，就如同惊弓之鸟，抓着他就要去医院检查。
见他是真的没事，白落枫才终于松口气，她就像个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急，继续翻那本杂志。
基本上图上的大小明星她都认识，扫了一眼便翻过去，唯独对云酽这页爱不释手。
她秉着美人共赏的原则喊宋见青一起来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宋见青的伤心事上蹦迪：“这一张才应该做封面啊！我的天，他的五官好立体，应该是混血吧？”
宋见青的内心毫无波澜，这张脸在十年前就已经惊艳过他，在他心底最深处刻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至于是不是混血，他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白落枫，云酽顶多混的是朝阳区和海淀区，典型的华籍美人。
没等宋见青打破她的幻想，白落枫一句“卧槽”彻底把女明星气质摔得稀巴烂。
她缓缓举起手里的杂志，眼神在云酽的照片和不远处正在接受记者采访的人身上来回摇摆。
“这，等会儿，这好像就是他？”白落枫真想拿放大镜对比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这书里刚被她称赞过的人，转眼就走了出来，就在自己的面前。
真的是他，宋见青死死地盯着正在接受记者采访的云酽。
云酽身穿一件领口较宽的白色衬衫，最顶端两颗扣子被解开；骨感优雅的脖颈上悬着一条黑色丝绒质地的锁骨链，严丝合缝紧紧贴着他白皙光滑的皮肤。
像一尊巧夺天工又令人敬畏的大理石神像，引得信徒遐思万千，从心底泥淖中催生出渎神的罪恶邪念。
记者没放过他这张陌生的美丽面孔，随着他的喉结滚动，言语间，黑与白被粗暴地摩擦碰撞在一起。原本常见的画面，发生在这样漂亮的人身上，就变得不再简单。
燥热的火焰燃烧沸腾，像是最下流至极的情｜欲和最纯挚本真的喜爱在游戏。
无欲无求、清冷却也悲悯的神明不堪忍受，宋见青不自觉想起，那为了躲避过于狂热的爱情而甘愿变成月桂的达芙妮斯。
明明隔着那么远，却好像自己每瞬的一呼一吸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宋见青上次在云酽脖子上留下的青紫痕迹已经消失，仿若那一天情绪失控的久别重逢从未发生。
让人想在他身上永久地留下标记，想用自己的牙齿刺破他的皮肤，想看到他因为自己而痛苦。
刻在骨子里的喜悦与被背叛的失落，复杂的情绪让宋见青乍然醒悟了何为凋零的残破美学。
白色西裤包裹着云酽笔直修长的腿，他腰上悬着一条缎面刺绣鱼骨腰封，边缘上缀着巴洛克风格的十字架，就像一双宽而有力的大手，野蛮粗暴地掐住他细瘦结实的腰肢。
腰封上印有碎花暗纹，妖冶的红绽放在松软洁白的雪地里，平添出一分凄艳。
他把琼苞瑶萼揉碎按进骨血里，宋见青远远望着，却恍然分不出这片馥郁是玫瑰还是蔷薇。
戛然间，云酽微微转过头，一双凌厉上挑的瑞凤眼却饱含柔软深情，他们隔着距离与喧嚣在忘我地对视。
他盈盈闪烁的瞳光里，孕育着的是我放不下的过去，和我无法触碰的未来，宋见青可悲地想着。
就像知晓一切的风，我的心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你就住这里？”孟雀知在云酽的房间中踱步，十分惊诧地评价道：“你看上去该住在城堡里睡十八床被子。”
豌豆公主和我有什么关系，云酽在心里默默嘀咕，他不知道孟雀知从哪里找来了自己的地址，完全不把自己当生人的上门就来寻人。
孟雀知说是要带云酽去出席一场活动，但是联系不上他，只能跟讨债一样追上门来。
他给云酽打了无数个微信电话，但是一个都没接，孟雀知甚至怀疑微信是有什么独特的拉黑功能，能让被拉黑者不自知。
他一脸“你怎么可以怪我自作主张”的表情，理直气壮质问云酽。
云酽实在是没好意思把自己一怒之下摔了手机的丢人事情说出来，只说自己手机坏掉了，大抵也不算骗人。
孟雀知将信将疑，歪着头若有所思地说：“我没有看错，你果然很特别。”
云酽给他倒了一杯水，不明白他言下何意。
“我就没见过现在还有人能离得开手机，我的摄影助理去年跟我去雨林，手机没法玩之后她恨不得去爬树。”
“你手机坏掉怎么不去修？或者干脆换一个，我上次看你手机型号也挺旧了。”
孟雀知坐在沙发上左顾右盼，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这间房子，从地板到墙上的海报，“《美丽人生》啊，我也挺喜欢的。”
他说得对，云酽在心里想，我的确特别穷。还没坐这几分钟，孟雀知就推着要云酽赶紧出门置办行头，要带他去参加一场晚会。
“为什么要带我去？”云酽心底很疑惑，他觉得自己和孟雀知还没熟悉到这个地步，但他还是依言站了起来。
孟雀知不答反问，靠在玄关处直视他的眼睛：“那你为什么喜欢《美丽人生》？”
前言不搭后语，云酽短暂思考了几秒钟后认真回答，他眼神飘向墙上贴着的海报：“因为它让我明白美丽从头到尾都不止是一个形容词，它还可以是一个动词。”
“连天炮火无法摧毁的是许诺和爱，浪漫不因生死而委顿，永远保持对自由的渴望是最伟大的真理。”云酽微笑起来，对电影的评析从来难不倒他，“它打动我，它让我明白人心中最真实的意志可以决定生活的品质，它使一些阐述起来复杂深邃的哲学概念变得简单易懂。”
听完他的话，孟雀知耸了耸肩，手放在门把处准备开门：“这也是我要带你出席活动的理由，因为你是这个圈子里太难得有自己思想的人。这里说个话连最基本的逻辑都没有的绣花枕头太多，听风就是雨，我只喜欢可以独立思考的人。”
本来在思考孟雀知这样说话有没有被人打过的云酽，听到“喜欢”两个字之后心中警铃大作，不自觉后退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