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月令(45)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大步前去，走向沙发前。
　　“其实......那位对我很重要的人，”云酽的大脑飞速运转着，面上真挚无比，一字一句都是真心话，“就是您。”
　　粉白蔷薇香气浓郁，云酽毕恭毕敬双手呈上，送给宋见青——身边坐着的杨斯达。
　　坐在一旁受了冷落的宋见青眯起眼睛：“......？”
　　方才还想看热闹的杨斯达一愣，继而拊掌开怀大笑：“没想到啊，已经许久没人给我送过花了。”
　　烫手山芋被人接去，云酽终于能喘匀一口气，面上笑容愈发灿烂：“四年前，我和您在香港的电影节见过。”
　　他简直被自己的聪明惊到了，杨斯达作为大前辈，是每一个演员都心心念念想要合作的对象，哪怕是没几句词的配角。他这惦念和礼物顶多是谄媚，总比下不来台好。
　　算这日子，宋见青单手撑着下颚，垂下眼。他心想，那次的确忙着，没去。
　　杜寻妍诧异得不得了：“你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胡诌。”
　　她似偷瞧襁褓婴儿般按下花束包裹，仔细地看：“什么时候少得了你的花？去哪里都有人给你送花。”
　　五十多岁的杨斯达其实一点不显老，实在担不起他夫人那一句“老头子”。他兴致颇高，笑眯眯得回应云酽：“我记得。”
　　不一定是真记得，云酽在心中揣测，可能只是善意应付，不叫他一个后辈在节目上丢脸。
　　没想到杨斯达继续帮他铺着台阶：“我对你印象不浅。我听说过你和见青一起拍的片子。”
　　猛地被提起这层关系，好似被揭开遮羞布。云酽霍然抬起头来，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坐着的宋见青被点名，唇角勾起一抹笑，不疾不徐地回答：“是有一部。”
　　交谈间他视线已转为平淡，只比看陌生人亲热一分，睨了云酽一眼：“唯一一部。”
　　刚才溢出来的柔已被他尽数藏起，云酽再寻，好像从未存在过。
　　“我去！我来晚了！”
　　突然闯入的女声打破了令云酽煎熬的场面，他回头一看，是上次在诗会见过的白落枫。
　　她咋咋呼呼地取下口罩就想冲进来：“我还以为是明天才开拍！”
　　托她的福，众人的关注终于从云酽身上移开。他敛起违心强撑的笑容，踟蹰在沙发和高椅间，最终选择坐在了距离宋见青最远的位置上。
　　杜寻妍看谁都慈爱，好像他们是一群来爷爷奶奶家做客等待被投喂的孙辈：“小枫吃早饭没啊？”
　　白落枫头发乱糟糟的，毫无女明星的包袱，被紧跟其后的化妆师拖走。她哭丧着脸应答：“没呢！我脸都没洗就赶紧来了。”
　　周遭的工作人员都被她逗笑了，宋见青适时送上嘲笑：“这么大的黑眼圈，熬大夜呢？”
　　熬大夜一般被指拍重头戏，整个剧组连轴转一晚上那种。白落枫听出讥讽，气鼓鼓地不打自招：“我打游戏！”
　　年轻人一个二个早起要死不活，杨斯达这边精神矍铄，打趣她：“真有活力。”
　　宋见青扶额：“真有脸往外说。”
　　被化妆师妙手回春的白落枫和宋见青隔着老远都能斗起嘴来，云酽独自一人坐着，寂寥得说不出话。他到现在也没想到为什么来得不是采蔷而是宋见青，让他没有一丝丝准备。
　　他数了数人数，已到七人。
　　导演组正在催最后一位嘉宾，说曹操，曹操到。门口闪出一个人影，哪怕快迟到了也从容不迫：“好多人啊。”
　　这语气没由来的熟悉，他倾身去看，目光微微一凝，还真是熟人。
　　四目相望，游觉陇比他更愕然：“云酽？”
　　又一转头，目光落在沙发上，比上一声更惊诧：“宋见青？”
　　三个人面面相觑，云酽听到工作人员边调试机器边小声嘀咕：“怎么整得跟认亲大会似的，都不看嘉宾名单的吗？”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人，问候也亲切：“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游觉陇微张着嘴巴，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在云酽身边的椅子坐下：“刚回没几天......你们俩居然都在这节目里，太巧了吧。”
　　大学四年的室友有三个都聚在这里，云酽侧过头去看宋见青，发现他的惊讶不比自己少，心里莫名多了点安慰。
　　有一种异国他乡见到亲人的温暖，云酽感觉自己像是尾快要冻僵的鱼被泡回河水中，暖流一阵一阵布满全身：“我也刚回来不久。”
　　游觉陇奇怪地打量着他，又转身去看坐在沙发上不言语的宋见青，拽过他的衣袖刨根问底：“你们俩坐这么远干什么？避嫌？”
　　他自从大学毕业后就被家里塞进曼哈顿继续进修电影，国内任何消息都对他严防死守，以至于他还以为云酽和宋见青好着。
　　避......云酽汗颜，这人的消息到底是多闭塞啊，他们俩现在的关系避雷还差不多。
　　这一团乱麻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讲起，云酽心中盘算着，简略和他说：“分手了，我对不起他，现在哄他呢。”
　　这颗炸弹被他云淡风轻落下，仿佛被炸得灰头土脸的不是他一样。
　　游觉陇难以置信，一只手夸张地捂着胸口：“什么时候分的？”
　　他目光再瞥向宋见青时已充满了复杂，唏嘘不已摇摇头：“哇靠，那你们俩现在的身份也太尴尬了吧。”
　　“这是搞什么，跟前男友上恋综后我爆红了？”他怔了一下，拍了拍云酽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哥会帮你的。”
　　这人消息到底是闭塞还是灵通，为什么这种话术被他使用的炉火纯青......云酽决定还是有机会再好好和他解释。
　　在他俩窃窃私语时，各个嘉宾已经落座。节目组开始介绍这档节目的主题，开门见山：“其实我们是披着旅行主题的创新综艺。”
　　云酽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想问问游觉陇这是什么新奇的东西，他实在有些跟不上潮流。
　　“我们综艺的环节是有网友们来决定的，在旅行游玩的同时，还要完成网友们分配的任务。”节目组没给云酽理解的时间，直接上证据，荧幕上亮起微博投票，“第一部 分，网友们投票最多的是——角色扮演。”
　　白落枫面露不解：“这儿不是《演员请就位》啊...怎么还加班演戏啊？”
　　八位嘉宾，有四位都是演员，另外四位从事的职业五花八门，舞蹈家、导演、唱跳艺人和编剧。
　　宋见青面色不虞，这档节目怎么听上去这么不靠谱。
　　身旁的杨斯达和杜寻妍倒是很感兴趣，追问：“怎么个扮演法？”
　　“我们按照抽签的方式来决定各位即将扮演的角色，需要各位在旅行过程中用心去诠释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工作人员搬来一个箱子，示意每位嘉宾抽签，“各位的表现将由网友们打分，谁的分数最高，就能获得对下一环节的道具优先选择权。”
　　还有道具，节目组在云酽心目中的可靠程度大幅下降，有种上了贼船难以逃脱的感觉，不是说好轻松向么？
　　他伸手在抽奖箱中摸出一张卡片，打开，上面写着07号。
　　除了数字外什么也没有，他不明就里地看向游觉陇的卡片，他的数字是06号。
　　“接下来，我将公布每个数字所对应的人物设定。”
　　“1号、2号、3号为心系自然的摄影师，4号为民宿老板，5号厨师，6号兽医，7号是本次旅行的导游，8号是前来寻找灵感的画师。”
　　导游？云酽看着自己手里的07号，他可不认路啊......
　　不过他旁边的游觉陇反应更大：“兽医？”
　　他的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旅行团的角色为什么还需要兽医啊！”
　　被质问的节目组和颜悦色回答他：“兽医也要出去旅游陶冶情操嘛，”随即补充道，“而且网友们指定角色有羁绊关系，7号和8号是情侣哟。”
　　这下轮到云酽傻眼了，他像是被老师点名一样聚起自己手中的7号，转头去寻看看哪位是被迫和他凑成一对的8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