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借星火(70)

　　“你胆子还挺大啊，也不怕我害你啊？”许公主跟过来打趣他。
　　桑落扯了下嘴角：“你又打不过我，还能把我卖了？”
　　“你又不值钱。”许公主翻了个白眼。
　　桑落：“……”
　　后备箱里装着的是各种各样的烟花，仙女棒、旋风小陀螺等。
　　两人踩着夜色，往山上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桑落隐隐瞧见山顶右侧的地方亮着一串灯带。
　　这场景其实是有点诡异的，饶是情绪低迷的桑落也开始好奇起来，但许公主不说他也不问，沉默地提着塑料袋，跟着许公主往上走。
　　灯光亮起的地方显然就是许公主的目的地。这块区域偏僻，但四周被收拾得很平整，只有一块墓碑，正对着毫无遮挡的东方远山。
　　视野开阔的山崖边种着七棵不算高的树，上面挂着星星形状的灯串，借着灯串的亮光，桑落认出那是桂树，而且七棵都不一样高，像是一年种一棵才能长成这样逐次递减的高度。
　　正值月中，今夜月亮格外圆，在稀薄的云层后面时隐时现，星星倒是没几颗，不过桂树上挂着的星星灯管这会儿做了弥补。而更远处，则是南城的万家灯火。
　　一开始发现目的地是墓园时，桑落以为许公主带他见的人是她亲人中唯一已经过世的奶奶，然而他又想错了。
　　借着灯光和月色，桑落依稀能够看清墓碑上的照片，那是一个年轻的短发少年，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白衬衫，神情肃穆，没有什么表情，透出几分不符合年纪的沉稳。
　　桑落第一眼看去，心里想的是这位少年人的气质和季商有些像，让他觉得有些眼熟，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点眼熟，其实更多的是因为少年的眉眼和那位宁医生的有些相像。
　　看到照片下的宁恒两个字，桑落心下了然，猜测这应该是宁医生的弟弟。
　　从出生日期来看，宁恒比许公主年长一岁，不过他的生命已经停在六年前，他十九岁的时候。
　　“这位就是你要带我来见的人？”桑落问。
　　“嗯。”许公主点头，她轻车熟路地走到墓碑对着的桂树旁边，摸索着将其中一串没被打开的灯串打开，然后走回来直接坐在墓碑旁边的石台边，看着对面的“星星”和月亮。
　　“别怕，过来坐吧。”许公主瞥了一眼干站着的桑落。
　　“我没怕。”桑落说着走到墓碑前，郑重其事地鞠了个躬，出于莫名的尊重，他没有像许公主那样随意地坐在墓碑旁边的石台上，而是站在她身边。
　　许公主被他逗乐，抖着肩膀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
　　“你可真逗。”
　　“这是尊重。”桑落说。
　　许公主又笑了起来，笑完之后看向墓碑，说：“看见没，这就是要和我结婚的人，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他叫桑落，桑树的‘桑’，落下的‘落’，虽然年纪没我大，但挺会照顾人的，很细心，我和他结婚应该挺好的。”许公主像闲聊一样，对着不会给她回应的照片说话。
　　桑落好像明白许公主说的那位声音和他很像的“故人”是谁了。
　　许公主说完结婚这事儿之后就没再开口了，沉默地看着墓碑上的那张照片。
　　过了大概一分钟，她转过身，拿出塑料袋里的烟花，点了一把仙女棒，一半插在墓碑前面的泥土里，一半自己拿在手里。
　　璀璨的烟火中，许公主的表情有些伤感。
　　“祝我生日快乐。”她说。
　　桑落的情绪忽然就落了下来，他沉默地走过去，帮着许公主把剩下的仙女棒插好，点燃，让烟火能够闪耀得更久一点。
　　许公主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两人一起将所有的仙女棒都点了。
　　看见里面还剩下几盒旋风小陀螺（一种点燃之后会在地上飞速旋转的烟花），桑落为了让许公主高兴一点，把所有的旋风小陀螺叠放成一摞，一起点燃。
　　伴随着一声劲烈的破空声，无数陀螺飞速旋转着散开，璀璨的烟火犹如满天星一样散开在空地之上。
　　许公主惊喜地“wow”了一声，桑落问她：“好看吗？”
　　许公主点头，脸上浮起笑容：“挺会玩儿啊。”
　　“我哥教我的。”桑落弯起嘴角。
　　许公主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七夕那天，应该把季商一起叫上的。”
　　桑落闻言一愣，许公主没多解释，烟火放完之后，就说要离开，桑落说“好”。
　　下山的时候，桑落回头看了一眼，夜色深沉，桂树上的星星灯孤独但明亮。
　　“那些灯是你让人挂的吗？”桑落问。
　　“嗯。”
　　沉默了几秒钟，许公主又说：“宁恒喜欢看星星。”
　　桑落默然，想着这个叫宁恒的少年，对许公主来说，应当是意义非凡的存在。
　　桑许两家结亲的消息宣布之后，桑落沉寂许久的手机开始热闹起来，不少同学朋友相继给他发来消息，不是八卦他，就是组局约他。
　　桑落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致，除了他高中时期的班长邀请他月底一起去邻市，给一家玻璃博物馆拍照片，其他所有的邀约，桑落能推的都推了。
　　推不掉的，比如许家的邀约，桑落只能乖乖应约。
　　自从生日之后，许公主有好几天没有联系过桑落，听说是飞去了澳洲看画展。
　　在九月之前，两人只在许家见了一次面。
　　这天是许公主的母亲邀桑家姐弟去许家吃饭，桑榆和桑落一起去了，许公主的母亲还问到了季商。
　　桑榆说季商最近新接了一个项目，忙得都没时间回家。
　　许公主的母亲夸季商年轻有为，说她听说季商拿下了国内知名企业的合作，连连夸桑榆把弟弟教得好。
　　桑落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只能从别人口中了解到季商的动态。
　　桑落和许公主的母亲接触不多，但是就这几次的相处，桑落也能感觉到这位妇人并不是那种长袖善舞、虚与委蛇的人，她待人真诚直率，说出口的夸赞都是真心的成分居多。
　　桑落能看得出来她对季商极为欣赏，不然最开始的时候不会让桑榆撮合季商和许公主。
　　但谁能想到呢，最后要和许公主订婚的人变成了桑落。
　　许公主的母亲见桑落神情有些低落，以为他不高兴了，连忙又开始夸桑落，说得桑落都不好意思了，最后还是许公主出现，解救了桑落。
　　许公主带着桑落去了她住的那栋楼旁边的花房，带他看她养的鹦鹉。
　　在这里，桑落不仅看到了鹦鹉，还从花房西面的阳台看到了远处的山峦，以及半山腰的南山公墓。
　　峭石之上，那七棵高矮不一的桂树几乎可以数得清楚。
　　桑落心头一怔，看向许公主的目光多了点不一样的情绪。
　　正在逗鹦鹉的许公主瞥了他一眼：“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桑落收回视线，有点想问，但想到许公主说过让他别打听她，于是忍着没开口。
　　许公主没再管他，过了一会儿问他周五有没有时间。
　　桑落说有，许公主点头，说那就定在周五那天去试订婚宴的礼服，她找来了国外的设计师，带了一批高定过来。
　　桑落怔了一秒，然后说好。
　　周五下午，桑落应约而去。许公主没让他去接，于是两人分别开车前往。
　　到达目的地之后，桑落除了看到了许公主，还看到了坐在她面前的季商。


第53章 我不愿意
　　角度问题，桑落只能看到季商的背影，白衬衫西装裤，很寻常也很普遍的穿着。
　　只是桑落毕竟看了十几年，只是一个背影也足够让他认出那就是季商。
　　桑落蒙了一瞬，不明白为什么季商会在这里。
　　工作日，季商这个工作狂应该在公司工作才对。
　　看着玻璃窗内的人，桑落心里忽然生出些许抵抗情绪，甚至想要掉头离开，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也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