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石(2)

谁料他表哥摇摇头，说没有，刚才让他们先来，我在旁边现学的。
受惊讶的嘴巴又张得老大，看着面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小表哥，半天说不出话来。
总裁攻这时就摇摇头，说不过我没有弟弟厉害，今天要是弟弟上的话，肯定十个都能打中的。
受有点心虚，却还是梗着脖子吹牛，那是肯定的，这还用说？
总裁攻立即奉上崇拜的小眼神，说弟弟真厉害！说完，还凑过去吧唧在受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受被亲了也没在意，拿手背擦擦脸，牵过总裁攻的手说走，今天带你去玩儿！
受就这么跟总裁攻近亲了起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个人形影不离好的跟什么似的，俩人将整片后山都玩儿了个遍。
总裁攻走的时候，受还有那么点儿依依不舍的，不过也没表露出来，送人的时候也只是跟在大人后头，远远的看着总裁攻。
总裁攻被一群大人簇拥着往车上送，一路一直回头焦急地在人群中找着什么，等看到受了突然眼睛一亮，拨开人群蹬蹬蹬的跑过来抱了抱受。
总裁攻放开他之后又仔仔细细地看着受，说弟弟，我会想你的！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你会想我吗？
一群大人都停下来等着他们，受被这么多人看着有点不好意思，就嗯嗯啊啊的敷衍着说想。
总裁攻特开心，说我会给你写信的弟弟，我还会来看你的！
受就点头，不耐烦的说嗯嗯知道了，你快走吧。
总裁攻好像心里是真的有点难过，瘪了瘪嘴看着像是要哭，但最后是忍住了，吸了吸鼻子说弟弟，不要忘了我！记得等着我！
说完，就转身走了，走也走得十分舍不得的样子，一步三回头的，那模样看着特别可怜。
等他们的轿车走远了，受才转过身去揉揉眼睛，心里暗暗骂了句城里人就是矫情！


3.
总裁攻家里管教的特别严格，每天全天候不间断强度大到近乎变态的精英教育，于是总裁攻回去之后便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办法再来见受。
但是他人来不了，东西却没断过，隔三差五的便寄一些东西过来，知道弟弟喜欢吃糖，大堆大堆的外国糖果巧克力什么的寄过来。这让受在他们一帮小伙子里牛气不少，很快就用糖衣炮弹重新建立起了他孩子王的威严。
总裁攻寄东西过来的时候，常常也会跟着寄一封信过来。但是呢，他忘了他弟弟只是个五岁大的乡下小子，幼儿园都没上自然看不懂他写的是什么。
于是受也从没给总裁攻回过信，渐渐的，他在总裁攻寄的东西里面便找不到那种小小的带着花香味的信封了。
其实那些信受都有好好收起来，放在他用来装宝贝的盒子里。不过他从来没有把那些信给别人看过，也没有问大人信里的内容。
也说不出是因为什么，受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跟那些糖果巧克力不同，总裁攻给他写信，是件十分私密的事情，是不能拿来与别人分享的。
后来日子刷刷刷的过去，受上小学了，小学毕业进了初中，个子也蹭蹭蹭的往上蹿，变成了个长手长脚的半大小子。
这期间除了从来没有间断过的寄过来的东西和电话，总裁攻没有再出现过。


4.
然后就在这天晚上，受突然接到了总裁攻的电话。
总裁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之后便没说话，受听着他刚刚的声音觉得很奇怪，跟平时不同，十分低哑。
受有些担心的叫了声总裁攻的名字，问他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总裁攻在电话那头很安静，实际上是太安静了，一时间受只能听到电话那头总裁攻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为什么，受莫名就觉得总裁攻是在哭。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受忽然觉得这个时候必须跟总裁攻说点什么，不能让总裁攻就这么一个人待着。
于是受就自顾自的跟总裁攻聊起天来，受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最近发生的事情，什么以前跟他们打过架的那个小胖前两天骑车掉水沟里了啊，或者邻居家的大黄狗跟母狗私奔去了现在半夜没有狗叫声可以睡得很好之类的，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
电话那头总裁攻一直很沉默，等受说到口干舌燥把能想到的都说完了正在绞尽脑汁重新找话题的时候，突然听总裁攻在那边低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受听着总裁攻的那个声音，莫名觉得心头一跳，他嗯了一声，说我在呢。
然后就听总裁攻在那头轻轻说，谢谢你。
后来过了几天，受才听家人说总裁攻的母亲，也就是他的阿姨去世了。据说是哮喘发作，病发的时候身边没有人所以耽误了，等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受想到攻那晚的电话，脑海里浮现出总裁攻小时候仰着小脸看他时的模样，忽然觉得心里很疼。他几次拿电话给总裁攻打过去，却都联系不到他。
后来有一天，受听到了总裁攻出车祸的消息。他听家里大人在小声聊天，有些避讳地说，出事的时候好像是总裁攻当时自己没有躲开的。
受在门口怔怔的听着，在心里默默做了个决定，他要去城里找总裁攻。


5.
受背着个双肩包来到总裁攻身边的时候，正是总裁攻生命里最阴暗压抑的时期。
他那个时候刚刚得知当时母亲病发的时候，他的父亲是在旁边的，而他的亲生父亲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母亲病发，痛苦挣扎着直到最后死在他的面前。
他的父亲当时已经出轨，对象是当地一位富商的千金。只要总裁攻母亲不在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同对方在一起，他的公司也可以借此再扩大一个规模。
这对当时还在上高中的总裁攻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打击，怎么说呢，他从小就缺少来自家人的关爱。母亲每天都神经兮兮的，总怀疑父亲在搞外遇，根本没心思管他。而他父亲又对他极为严厉苛刻，总裁攻就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长大，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内心其实经常会有一些很灰暗很偏激的想法。
当知道真相的时候，总裁攻是真的不想活了的。他觉得很恶心，身上流着那个男人的血，这让他觉得自己很肮脏。
就在总裁攻已经自暴自弃的时候，受出现了。
受这天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风风火火的推开了病房的门，然后站在门口手里捏着双肩背包的带子只看他一眼就侧开眼，别别扭扭的说那什么，我放暑假了，过来找你玩。


6.
受跟总裁攻这时候已经许多年没见，总裁攻因为身体弱这时候还没开始长个子，看上去还是个纤瘦的美少年模样。
受来的时候病房里的窗帘挂了一半，房间里也没有其他的人，受推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总裁攻坐在一片阴影里怔怔出神。那副忧郁美少年的样子好看是好看，但受就是觉得十分不顺眼。
于是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过去也一屁股也坐在了窗帘营造出的阴影里，看着总裁攻头上包扎的绷带，问他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撞傻了？
然后又凑到总裁攻的跟前，睁大眼睛问他你还认识我吗？
总裁攻从受出现那一刻就一直傻傻的像是回不过神来，这时候看着眼前被放大了的一双浓眉大眼，终于轻轻笑了笑，叫了声，弟弟。
总裁攻的这一笑，就好像是冰雪消融，大地回春，受能感觉到一直萦绕在总裁攻周围的那种阴暗压抑的气氛消散许多，悬了一路的一颗小心脏终于回到肚子里。
这时候他听到总裁攻有些委屈的问弟弟，我的信你都收到了吗，怎么不给我回信？
总裁攻这时候也不知道变声没有，声音还是清清亮亮的十分好听。
受就有些心虚地说看了看了，然后把书包往他面前一摊，打开之后里面全是给总裁攻拿的东西。各种当地特产啊，家里姥姥给总裁攻织的毛衣啊，还有受给总裁攻带的男孩子喜欢的小玩意，总裁攻看着也很喜欢，兴致勃勃的逐一翻看着。
受现在终于安静下来，在一旁看着总裁攻，他想不出一个人到底有多难过才会一心寻死。
这个时候的总裁攻在受的眼里还是小时候脆弱美丽的模样，受就跟那个时候一样，本能的就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望。
受和总裁攻正好现在都是暑假，于是受经过家人同意就在总裁攻这里住下来了。大概也是看出来总裁攻现在状态确实不太好，总裁攻的父亲竟然也没有反对，并且一个暑假都没再给总裁攻安排什么变态课程。
于是整个暑假，总裁攻都跟受俩人腻在一起。
受这个年纪正好是好动的时候，整天不是打球就是游泳玩游戏根本停不下来。他也不想让总裁攻闲着，他怕总裁攻闲下来又要多想，于是做什么都带上总裁攻一个。
就这样，受成功的吸引了总裁攻的注意。或者说，比他预想的还要成功，总裁攻的全部心思几乎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其实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这是总裁攻最阴暗的时期，受这人就跟个小太阳小火球似的，又全心全意的对总裁攻好，总裁攻那时候那么内心阴暗空虚寂寞冷的少年，遇到一点点温暖就想仅仅抓着不想放手。
到了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受终于也迟钝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7.
这天晚上，受跟总裁攻坐在客厅里一人搂着一半西瓜看电视。
电视里当时在放一个特别搞笑的综艺节目，受这人笑点特别低，看得特别认真最后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当他笑累了揉揉眼睛转过头去看总裁攻的时候，却发现总裁攻正神情专注地看着他。
受当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不懂总裁攻这种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说电视这么有意思你怎么不看，看我干嘛！
总裁攻就笑了笑，拿纸巾帮他擦了擦嘴边的西瓜汁，说你比电视好看。
受也说不出哪里不太对，他嘟囔了句明明是你比较好看，之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热热闹闹的电视节目上。
等他看了一会儿，又回过头去，发现总裁攻还在看他。
受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当他好好回想一下，也发现这些天相处下来，总裁攻似乎有点太依赖他了。
受假装没注意，转过头重新看电视，可总裁攻看他的样子还在他眼前挥之不去。那是全心全意看着一个人的眼神，那里面有太多他读不懂的东西，这让他感到有些沉重，并且下意识就有点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