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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皮囊(79)

作者:程云极 时间:2025-04-13 10:48 标签: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火葬场 白月光

  纪星唯迅速失焦的眼瞳直勾勾望向夏理,像是不舍,仿佛尚且留有未能说出口的告别。
  夏理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又过不久,就连灵魂都好像追着纪星唯抛弃了躯壳。
  他抽离地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审视着眼前的画面。
  对方再也无法承载意识的身体软趴趴地掉在地上,被红色的小池包裹起来,摇摇晃晃,要送她渡过冥河。
  灯光将红墙照得宛如一件艺术品,星星点点散落,被重力牵扯着,淌下一道道笔直的痕迹。
  纪星唯染红的白裙,染红的指甲,染红的青春面孔。
  血液在离开身体这件容器后一刻不停地逐渐干涸。
  ——人怎么会死呢?
  夏理被困在了原地,麻木地不断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他甚至还能感受到纪星唯攥住他衣袖的重量。
  对方发间有很好闻的果香,是很衬光芒咏叹的明媚香气。
  ——可是人怎么会死呢?
  闪耀的冠冕染上血痕,在凝固后遮盖住原本的璀璨。
  纪星唯的发丝还不舍地勾着交叠的宝石,被血渍绞成一团,诡异地同时呈现出柔软与干结。
  ——可是纪星唯怎么会死呢?
  夏理说不出话,挪不了步。
  不久,就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世界是鲜红的,耳畔只余下不断回荡的枪响。
  夏理什么都感知不到,不住地往回吸气,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
  ——可是公主怎么可以死呢?
  纪星唯好像说对了。
  夏理确实是个笨蛋。


第62章
  对目击者的取证与调查持续了近两个月。
  过分强烈的刺激使夏理患上应激性的解离,直到假期结束才有所好转。
  这令调查的时间不断拖延,回到迈阿密早已是新一年的春天。
  夏理偶尔会看报导。
  纪星唯的父母官司缠身,自始至终不曾出现。
  代替前往纽约处理事务的是律师团队与两名亲属。
  装扮得体的女人表现出一种吊诡的,优雅且端庄的哀伤,不断用干燥的手帕去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夏理认为那像演技不佳的电影。
  同样隔着屏幕呈现,被镜头记录下早已排演过的一言一行。
  再轰动的新闻过了时效也会逐渐平息,何况对于普通人来说,这至多不过是条无关痛痒的八卦。
  夏理开始不记得一些由日常情绪所产生的感触。
  纪星唯死了,他对最纯粹,最神圣的亲缘之爱的幻想便也随之破灭了。
  他不断地梦见,甚至在清醒的时刻想起纪星唯说要带他去时代广场等跨年时的神情。
  手机里还存着纪星唯投送的照片。
  是那张在洛克菲勒的圣诞树下拍的合影。
  梦境反复重现着公寓里溅满鲜红的过道。
  夏理从不安中醒来,睁眼对上纪星唯明亮的,充满期待的,漾着水色的眼睛。
  两人对视许久,夏理意识到自己仍在梦中。
  这样的场景出现了太多次,以至于他甚至不需要真正苏醒,都能够分辨出自己身处何处。
  要是没有去纽约就好了,要是没有打开那扇门就好了。
  要是没有为纪星唯戴上冠冕就好了,要是徐知竞从来都没有送出过这份礼物就好了。
  夏理其实明白这不是徐知竞的错。
  可即便如此,夏理与徐知竞所谓的爱情却好像真的就要结束了。
  他太需要一个借口来为自己开脱,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个短暂的冬天。
  所有画面与声音吵嚷地堆积起来,让夏理根本无法思考,什么都分辨不了。
  “夏理。”
  有人在叫他。
  “夏理。”
  是徐知竞的嗓音。
  夏理醒了,却不想睁开眼睛。
  徐知竞无非是要问他些寻常的废话,可他就连呼吸都觉得疲惫。
  他变得嗜睡,无论如何都睡不够。
  昏昏沉沉等来夜晚,又因为想到那些和纪星唯一起坐在窗边的雪夜而失眠。
  夏理一面害怕听见纪星唯的名字,一面又自虐似的在清醒的时刻不断从各类社交媒体上搜索这三个字。
  一样的行为累积了太多次,以至于甚至不再需要他按下搜索,大数据自然会让纪星唯的身影出现在夏理的屏幕中。
  夏理在池边睡着,泉水轻盈动听。
  手机里不断播放着纪星唯的生平。
  AI单调的阅读方式没有丝毫起伏,再鲜活的一生都被渲染得沉闷。
  “夏理。”
  徐知竞的嗓音随着脚步愈渐靠近。
  夏理到底颤了颤眼帘,恹恹将世界从暗色扭转至迈阿密一贯的晴天。
  “晚饭想吃什么?”
  徐知竞果然还是问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
  夏理一言不发与他对视了一阵,倦怠地又将目光移开了。
  “我叫厨房备了几份菜单,你要看看吗?”
  明明不是徐知竞的错,明明夏理也能体会到对方的温柔。
  然而精神的煎熬束缚□□,□□的疲累又影响精神。
  夏理实在匀不出多余的情绪去回应徐知竞,光是呼吸都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也正因此,他始终没能意识到,只有在面对徐知竞的时候,自己还能直白地表现出崩溃与任性。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像此刻的徐知竞一样纵容夏理。
  夏理离不开,他是攀附着徐知竞长大的藤蔓,只有对方才会连绝望痛苦都心甘情愿地为他承托。
  ‘可你也让我觉得难受……’
  夏理从躺椅上坐起来,指尖不经意划到了屏幕。
  视频内容跳转到下一条。
  是徐知竞与谭小姐在白马庄园套间的阳台上。
  巴黎蓝紫色的傍晚包裹住新桥,不远便是倒映出迷离灯火的塞纳河。
  粉白的蔷薇在夜风下扑簌簌轻摇,徐知竞的白色毛衣衬得他好像一位新郎,举一支纤细的香槟杯,站在无比相配的谭小姐身边。
  夏理总是骗自己说他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徐知竞要与谁走向未来都是和他无关的事。
  但心脏的某个角落仍旧不受控制地产生与纪星唯全然无关的隐痛。
  随着那段简短的,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视频不断滋长,一再向夏理强调徐知竞这三个字的重量。
  夏理的一切痛楚都无解,产生即时的,延续的苦涩。
  徐知竞不能算是罪魁祸首,却还是被如此定义。
  夏理实在没有办法。
  不这样做他就无处发泄。
  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难熬的,折磨着他的情绪纷乱纠缠。
  夏理必须寻找一个出口,哪怕微渺,即便依旧安抚不了无序抽痛的心跳。
  对徐知竞的恨成为有效安定剂。
  夏理为此成瘾,戒不掉地将其与爱混作一谈。
  “我和谭璇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徐知竞看着夏理的手机解释道。
  “那天我和她说了,这样容易被误会,将来澄清起来也麻烦。”
  夏理悒悒坐在原处,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徐知竞见他无甚反应,又继续:“我妈也知道我们在谈。”
  池水被一旁的喷泉打乱,轻缓地带着午后的阳光摇晃,晃眼一看,倒有些像画面里落满余辉的塞纳河。
  徐知竞简略了母亲的话,单只提及与当时的谈话实质全然无关的部分。
  这确实是事实,不能算他说谎。
  可徐知竞哄人的演技太拙劣,再如何辩解也只得到轻飘飘的两个字。
  “……骗人。”
  夏理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翻来覆去,断断续续地否定。
  到了最末,他甚至再分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
  脑海中一片混沌,遑论理解徐知竞字句冗长的独白。
  夏理一味感到疲倦,灵魂被困在沉重的躯壳里,清晰地分裂成两个交叠却独立的个体。
  他听见池水被打碎的声响,‘叮叮咚咚’好像小朋友的木片琴。
  与书本里描绘春天的方式全然一致,或许该用微波轻淼,春和景明这样美好的词汇来形容这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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