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不正(35)

　　岫昭和林宣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有个小娃娃，那裤管上还拽着一只小手。阗悯从他身后露了个脑袋，看了岫昭和林宣一眼，头又缩了回去。
　　“……”岫昭看了看自己，又看看林宣，“我们很丑？”
　　“的确不怎么好看。”林宣抬袖擦了擦额角，不知是擦的水还是汗。
　　“可恶。”岫昭唇一抿，没想到林宣跟他这么实诚，鼓起的腮帮比得了阗悯的小拳头，自幼都只有人说他好看，即使淋了点雨，也应当好看的，“本殿下哪里不好……”眼见着那颗脑袋又露了出来，阗悯一双眼看着他一眨不眨，“看……”
　　“不好看！”阗悯也不知是在学他还是在答他，一口稚嫩的童音脆生生的，说完之后还笑了一下。
　　岫昭看得一愣，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这更无忌的童言了，“你说什么？”
　　“好看！”
　　“哈哈哈。”林宣被这紧接着的一句逗得笑了起来，偏偏岫昭那表情跟吞了一颗蛋一般，这会儿蛋突然滑了下去，又舒坦了。
　　“来来，过来。”岫昭对阗悯招招手，从怀里拿出了那方裹着银箭的绢帕，将那小箭提了起来，“送你的，过来我给你系上。”
　　阗悯歪头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犹豫此人可不可信，见岫昭又冲他一笑，潮湿的眼睫和脸上留着一些小水珠，拉了拉那守卫，“哥哥哭了。”
　　“……”岫昭有些无奈，“这不是哭，这是淋了雨。”
　　“淋了雨的哥哥哭了。”阗悯双眼一眨，继而认真道。
　　“让哥哥给你挂上，就不哭了。”岫昭已经尽量把嘴唇弯到最大，一张脸上写着“我在笑你为什么看不懂”，看得林宣憋得辛苦，跟着点了点头。
　　阗悯又看了看门口那两个军士，忽然跑了出去，岫昭伸手一捞，把他抱了起来。近距离看着阗悯就跟个瓷娃娃一般，脸颊上还有个浅浅的酒窝。他忽然想起身上有水，又将阗悯放了下来。那支小箭托在掌心，伸到阗悯眼前，“你喜不喜欢？”
　　阗悯看了那支小箭，水灵的眼又看看岫昭，点了点头。他想拿又不敢拿，想要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岫昭抓住他的小手，把东西塞到他手里，“给你了。”
　　那张红嘟嘟的小嘴顿时弯了起来，岫昭见着就想捏他脸，心道怎么将军的儿子也长得这么可爱。
　　“两位，将军有请。”那名军士见二人确实是来送礼的，抱拳一礼，让开了路。
　　阗悯拉了岫昭道，“哥哥不进去。”
　　“为什么不进去？”岫昭低头看着这个还不到他腰高的小娃娃，手落在他脸上摸了摸，想着捏一下不要紧吧。
　　“阿爹，阿爹他……”他正吞吞吐吐地没说出个名堂，岫昭只听得一个低沉的嗓音，“悯儿，怎么跑出去了，回去。”
　　“二殿下。”阗风却是亲自迎了出来，正巧撞见儿子在岫昭身边，攥着他衣服不撒手。
　　岫昭打量着这个憧憬已久的将军，果然如想象一般。阗风两道浓黑的剑眉，眉尖缺了一小块，留了一道浅疤，双目更如一把利刃，五官异常清晰，棱角分明。岫昭站的远，也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转眼看了看林宣，林宣依旧笑着，冲阗风一礼，“阗将军，二殿下听闻小公子生辰，亲手做了礼物送过来，多有打搅，还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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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岫昭心中默默对比了下，林宣身形比一般人稍高，阗风至少又高出他半头，一身锤炼过的体型在常服的包裹下也想当明显，当真是龙骧虎啸，威风凛凛。
　　阗风听得他说，抱拳回礼道，“二殿下有心了，犬子的荣幸。”
　　阗悯见阗风抬起了头看着他，身子往岫昭身后一缩，握紧了小手中的银箭，那红丝线却露了出来。
　　“悯儿过来，给阿爹看看殿下送你什么好东西了。”
　　阗悯脸上一恨，瞪着他大声道，“不给你看！就不！”
　　“阗悯！这是你对爹的说话态度？”阗风沉下脸，阗悯整个身子就抖了一抖，突然嘴角一撇，吸了两下鼻子就哭了出来，“给你给你！”他手肘一抬，冲阗风扔了过去，银箭撞到阗风胸前，落到脚下的青石板上。
　　“……”这变故岫昭是没看明白，可人家的家事，也不好插手，在一旁也没吭一声，反而觉得尴尬无比。
　　“阗悯！”阗风这次是真动了怒，吩咐一旁的军士，“把他带进去。”
　　“是。”先前那名高一些的守卫一抱拳，眼见着就要出来抱阗悯。
　　“让殿下见笑了，犬子太过顽劣，末将疏于管……”他话没说完，就见阗悯一咬牙，拔腿就跑。他个子虽小，两条腿却跑得顺溜无比，那兵士一愣，硬是没有反应过来，就任他朝街上那么跑了。林宣眼前一花，见岫昭足下一动，也跟了上去。
　　林宣见阗风被气得不轻，忙道，“将军别急，殿下去追肯定能把小公子抱回来的。”
　　阗风想起适才阗悯躲在岫昭身后，倒真是待岫昭都比他亲，心里一阵发堵，“这两年没在家里，他倒是不认我这个爹了。”
　　“将军说笑了，小公子年幼不懂事，过两日就好了。”林宣望了望街上，岫昭和阗悯都没了影子，也不知道跑出去了多远。
　　岫昭追阗悯倒是毫不费力，只是不好伸手抓他，怕一不小心把他碰摔了。地上石板路残留了些水坑，这么一个娃娃摔下去，那浑身都不好看了。他边跑边喊着阗悯，阗悯也不理他，一个劲儿地向前奔。……总有跑累的时候吧？岫昭心里好笑，跟在他后面两丈，盯得死紧。
　　阗悯早就跑累了，也知道岫昭跟在身后，他突然停了下来，一转身刚好看着岫昭停在身后一步远。那双眼依旧水汪汪的，还在哭的样子，“呜……”抽了两声，又没哭出来。
　　岫昭蹲下/身，眨眼道，“还想跑吗？想跑我陪你跑。”
　　阗悯咬了下嘴唇，伸手抹了抹鼻子，奶声奶气地道，“不跑了。”
　　“你刚刚……怎么把我送你的东西丢了？”岫昭见他可爱，抱了阗悯摸了摸他后脑勺，小声问道。
　　“对不起。”阗悯这会儿倒是安静了下来，表现得极为乖巧。
　　岫昭见他也说不出个为什么，也没往心里去，“阗将军肯定收着了，回去找你爹要吧。”
　　“我不回去。”阗悯眨着大眼朝地上一瞄，两条浅淡的眉毛皱了皱，手里紧了紧岫昭的衣服，回头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哥哥，我不回去，阿爹不会给我了。”
　　“怎么呢？为什么会不给你？那是哥哥送你的。”岫昭见他也不是无故撒泼耍赖，心中想着是不是有什么缘由，或许可以问一问。
　　眼见着阗悯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岫昭一下慌了神，“嗳？小宝贝儿，我说错什么话了，怎么又哭了？”岫昭却没有什么哄小孩的经验，阗悯一下扑到他怀里哭得伤心，半晌没答他一句。
　　“好了好了，不哭了啊？再哭我走了。”他委实没什么哄小孩的耐性，虽说长得可爱，那也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不走。”阗悯听得他说急了，忙伸小手一抓，“阿爹说要带我走……”
　　“啊？去哪儿？”岫昭一下没反应过来，“出去玩儿吗？”
　　“去了就见不着娘了，我不去，阿爹就要打我。”阗悯又抽了抽，眼泪止不住一直往下掉，岫昭看着突然心软了，把人抱了起来，抹了他脸上的泪，“你不哭了，哥哥就带你玩好不好？我们不回去。”
　　“好。”阗悯委屈着应了一声，抿紧了小嘴，眼角还是憋出几滴泪来。
　　岫昭看着他似是在忍，又忍不住，心里乐了好一阵，“你阿爹是要带你去北方吗？”岫昭想着阗风这次回来得急，也不知原因，大抵上是还要回去的，这是要带着儿子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