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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188)

作者:狐狸不归 时间:2022-04-10 02:57 标签: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不知信纸是什么材质,一遇火便烧的厉害,燃烧的火扑面而来,盛流玉感觉到滚烫的热度,像是要将他也点燃了。
  在那一瞬间,盛流玉想起从前做过的梦。
  不算很久,不是什么好梦,忘的很快。
  现在想想,当时的惊心与难过,都不是假的。
  那个人说的是,“你的人生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醒来后不久,谢长明倾家荡产,送他举世无双的翠沉山,他便觉得梦果然是不可信的。
  但此时此刻,终究还未有好事发生。就像梦醒后握住那支滴着烛泪的灯,他也愿被这烈火烧,疼痛让他清醒。
  不必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当真,也不必相信一封没有根据的信。
  从前的路是明的,今后也会是。
  感觉到疼的时候,盛流玉很想谢长明,小鸟会本能地依恋能保护自己的人。
  寻常的火伤不了盛流玉,但一旁的猫已经被吓得半死,一边想要把主人从火力捞出来,一边觉得自己可能是要被谢长明打死了。
  幸好,盛流玉已经清醒,他直起身,瞥了一眼哆哆嗦嗦的猫,一挥手,那些烧完灰烬消失在茫茫云海中。
  船又行了几个时辰。盛流玉以往并不与人聊天,缘因对旁人没有兴趣牵扯,也不对他们有所寄托,今日突然来了兴致,说是无聊,找个脑子灵活的陪他下棋,打发时间。
  外面的风大,太阳又晒,盛流玉撑着伞,看了一圈,挑了个看起来稳重些的。
  那侍卫卸了法器,喜上眉梢,跟随盛流玉去了前殿。
  盛流玉的棋是和谢长明学的,也只同谢长明下过,学的似乎不怎么样,下的也不好,时常悔棋,老师哄着他,大多时候都当没看到,这样才能输赢对半。长久下来,盛流玉也不知道自己的水平究竟如何,但没想过要别人让自己,技不如人,输了便也输了。
  和谢长明下,悔棋也是一种乐趣。
  盛流玉随意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譬如人世间修仙之人的交往,要问姓名出处,问师从何门,问修行的时日。
  小重山的鸟要问的是出自哪座山,什么族,再一问年纪,便差不多都知道了。
  那人一一答了。
  邹行,两百岁,出自小重山南边的灵璧山,盛流玉的记性不错,还记得当年查找族谱时,见过这个族群。
  仙船行于苍天之上,离太阳很近,此时已是初夏,棋盘凑巧摆在迎光的一边,越发的晒。
  邹行微微抬头,略有些僭越地看着对面的人。这位殿下才不过十八岁,年纪很小,才破壳没多久,也不常出面,藏于深宫之中。他穿了身无一丝杂色瑕疵雪白纱袍,随意地挽着一头长发,插了根玉簪,除此之外,周身上下再无别的累赘挂落,模样却贵不可言。邹行曾听人说,殿下自幼有眼疾,不能视物,后来承蒙天神庇佑,治好了也见不得强光。此时,他的眼眸半垂着,眉间微蹙,似乎很为照进来的烈日伤神。
  在此之前,他虽为侍卫,但职位不高,并未见过这双金色眼眸。
  邹行心意一动,站起身,握惯了刀剑的手也会一些幻术,大敞的窗户上多了细致的木棂。
  屋里骤然一暗。
  卧棂窗透进些微的光,细而长的一道一道,
  盛流玉偏头看了一眼,依旧是淡淡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棋下了有一会,没料到的是,盛流玉可能下的还不错,邹行已经左支右绌,难以为继,只余最后的分寸之地,他不是那种让棋要让到这种地步的人。是要献殷勤,要让棋而输,但也要输的有分寸,要好看。
  盛流玉顿了顿,又问:“以往的时候,我都不住在重华宫,现在宫中如何了?”
  小重山不同于一般的修仙世家,以血脉相连,但上下等级森严。长明鸟是神鸟,在小重山的群鸟之中,犹如人间的帝王,但管束的不那么严格。各族每年只需上供很少的一些灵石珍宝,远不如他们栖息山林中,占用的灵力多。盛百云也不必付出什么,他只要还活着,能开祭坛,传递天神的旨意,小重山便有绵延不断的福祉。
  世上只能有两只神鸟。历代神鸟死后,肉身葬于祭坛之下,鲜血会另外贮存起来,留着赐给小重山的臣民。长明鸟的血融入身体后,可以改善资质,虽然不能留给后代继承,但于修行一途极为有益。
  所以小重山中血脉稀薄的鸟,有志于在重华宫当差,日后升上长老,也是另一条捷径。
  邹行便是其中一个。
  但侍卫仆佣何其之多,盛百云似乎也不贪慕权力,常年隐居,没有妻妾,大事都交付给长老,令人想要讨好、想要上进都找不到门道。
  盛流玉忽然要问,邹行琢磨这位小殿下的意思,挑了些知道的、不常见的,都说了给他听,总是要比别人有用的。
  盛流玉从前是个小聋瞎,一个人待着,成日里歇在不死木上,吃辟谷丹,饮露水,再后来的三年,在祭坛里被关了三年,不见天日的,一出来就又回麓林书院找谢长明了,若真论对小重山的了解,连个大略都不太知道。
  邹行便讲了宫中各处的运转,又尝试道:“陛下的修为深不可测,行踪不定,护神卫从前是最紧要的,现在已经最为松散了。”
  盛流玉听了,漫不经心地评价道:“那父亲还真不仔细慎重。”
  他与盛百云不合,重华宫内,人人皆知。
  还是个蛋的时候,就没有正经母亲,不知道从哪孵出来的,如果不是一双不能做假的金色眼睛,都不敢认他是下一任长明鸟。在宫里养了十几年,盛百云从未去探望过他,唯一见过的几次面,还是不得不见。
  另一方面,盛百云心灰意懒,了无生趣已有百余年,盛流玉才在书院救了人,连长老都说,这样的长明鸟,才算是救天下于危机,不堕了神鸟的名头。
  邹行可能以为盛流玉年龄渐长,与盛百云向来不合,也到了该争权的时候,此时便该是献上忠心之际:“无论此行回去,殿下想做什么,属下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又觉得这位殿下很有成算,修为、年纪,都不算很要紧,在小重山,最重要的是天神垂青。
  而百年大典,不日即将举行。
  盛流玉眉眼间带着点笑意,指尖捻了一枚黑子,往棋盘上一推,很轻地说:“好啊,我总是要回小重山的。”
  邹行输的一败涂地,却心甘情愿,反倒高兴。
  一盘结束。
  等邹行出去后,日光渐暗,四天垂落。
  又是黄昏了。
  盛流玉有些累了,他卧在美人塌上,长发便顺着雕花的木头往下垂,像闪着光泽的绸,像细密的帘。
  他怔怔地想了会事,记起临走前给谢长明写的东西。纸鸟承着他的信,向着主人飞去。纸做的东西看起来那么脆弱,盛流玉疑心一遇风吹雨打,沾湿了就飞不动了,便随信附上一根鸟羽,以免遇上意外之灾。
  当时没想那么多,现在看来,正好方便他召回那封信。
  须重写一封,却不知道有什么可写。
  猫从另一边桌上偷偷跳了过来,对今日之事仍难以释怀。
  其实它才几岁大,货真价实的幼崽,理所当然的文盲。谢长明把它当成哄盛流玉开心的小玩意,没太当回事,但考虑到它是只辟离,起码有些聪明,还是交待它,如果真的有事,可以用纸鸟告知他。
  只需在纸鸟的翅膀印上爪印,再点上眼睛,十分简便,文盲猫也可完成。
  猫装作调皮,在桌子上蹦来跳去,用爪子偷来一只纸鸟。斜睨着盛流玉,见他还在思索,心虚之下,又演了好一会才消停。
  不料被人揪住后颈,整只猫的拎起来:“要和他告状?”
  猫很可怜地喵了几声,装的很无辜。
  盛流玉笑了笑,没有多少慈悲,从猫蜷缩的肚子下拽出皱成一团的纸鸟,慢吞吞道:“想做坏事,今天的晚饭没收了。”
  又提笔想了一会,很多不满的事,日头太晒,猫太调皮,最埋怨的是,谢长明怎么还不回来。他已等得很不耐烦了。
  几日后,那封信送到谢长明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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