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航线(81)

　　蛛女近乎于狂热的看着谢予安脸上的血迹：“传说永远是传说，还是死了比较好。”
　　“猜对了……我是不想让他看见。”谢予安急促地喘息着，终于仰起头艰难地呼了口气。他错开视线往门口看了一眼，按照他的估计周延应该很快会追过来。
　　“谢了，你还帮我绊了他一招。”
　　他把目光挪到蛛女身上，肩头的血迹顺着蛛女的螯肢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绷紧了身体，青筋从领口爬出来，一路蔓延上了额角。
　　冷汗从他的下巴一颗一颗地落下来。
　　太狼狈了，谢予安深邃的眼睛看着蛛女，眼睑略微耷拉着，竟然显出来了一点脆弱的美感和温柔。他凝视着蛛女，忽然哑声问道：“我应该还记得你的名字。超A等级棒络新妇蛛——人造作战实验体，原名叫罗茜.凯琳娜，原籍属于南美大区。”
　　“那么……你想试一试我的顶格能力吗？”
　　蛛女从他的眼睫上挪开目光，警惕地看着他。
　　谢予安呛了一下，笑道：“它叫‘共生’。”
　　一捧浅色的光芒绽开，沿着谢予安为中心，把他和蛛女一起包裹了进去。
　　蛛女刹那之间神色大变，想从谢予安身边退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一瞬间蛛女感觉到巨大的能量像是充气一样灌进了自己的身体，直接撑起来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几乎要把所有的血管顷刻间撑爆。
　　无比广阔的精神网络瞬间延展出去，把周围所有的一切都纳入了她的精神领域之中。
　　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肺叶张合的微弱响动，血液在血管之中奔涌的声音，甚至通过精神网络看到了自己的心脏是如何规律跳动的，远处的海浪声瞬间扑过来，宛如在耳边翻涌一般，彻底淹没了生物脆弱的个体。
　　她那一颗经过改造的心脏正在强劲地跳动着，每一声汹涌跳动的“砰砰”声都准确地落到她自己的触感之中。
　　但是那是谢予安的精神网。
　　这就是谢予安的顶格能力？
　　这就是世界上最顶级的向导能力吗？
　　决定一个哨兵或者向导开发水平的其实就是顶格能力，最高等级的能力决定了哨兵和向导开发水平的上限。换句话说，就算是一个向导只拥有一个A等级能力，那相应他的各项开发水平也都是顶级的，反之如果一个人顶格能力只有B等级的话，不管他拥有多少个同等级或者是更低等级的能力，他也只能是一个B等级的开发者。
　　谢予安手背上青筋爆凸，反手一刀，直接捅进了自己的胸口。
　　在和谢予安共享的精神域之中，蛛女和谢予安一样，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心脏是如何被一刀贯穿。全身的血液回流瞬间，蛛女厉声尖叫起来，八只鳌肢瞬间收缩，“轰”的一声栽下了讲台。
　　那一刀快准狠，刀身牢牢地堵住了创口，血并没有迸溅出来，但是已经彻底破坏了心脏的组织。
　　“啊——”
　　蛛女当即尖利地嚎叫了起来。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暴喝：“谢予安——”
　　谢予安半张脸上都是棒络新妇蛛腥热的血，他看到门口周延身影闪动的一瞬间，握着刀柄毫不犹豫地转动半圈——蛛女歇斯底里的嚎叫瞬间中断，的八只鳌肢同时僵直地张开，不动了。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就这么一分钟，他浑身上下已经彻底失去了力气，血压飞速下降的同时，身体所有的感官都在和身体短暂地剥离。
　　谢予安像是恍然坠入了一片空白，他的感受几乎和蛛女一样，像是有什么奋力挣扎的野兽正埋在胸口，每跳动一下都重重地、歇斯底里地敲击在了耳膜上，随着呼吸同频震动了到了大脑皮层。
　　谢予安眼前黑沉晃动着。
　　周围都安静了。
　　“呼——”
　　谢予安闭着眼吐出来一口带着血气的热气，彻底脱力跪倒在地。
　　司夜女神“当——”一声落到了地上。
　　选中的目标已经失去生命体征，共生能力即刻将能力启动之后敌我双方受到的伤害集中到选中目标上，谢予安胸口的伤口瞬间开始愈合。反之，如果共生能力选中目标未失去生命体征，那么敌我双方收到的物理伤害将会呈倍数反噬到宿主身上。
　　换一句话来说，这就是一个看谁更不要命的能力。
　　有人正跪在谢予安身前，死死地握着他的手，声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
　　但是声音又好像离他很远，随后周延的声音和他那点稀罕又美好的记忆一起飘了出去。
　　他听到周延在喊他：“谢予安！谢予安——”
　　“我……”谢予安刚刚一开口，大股鲜血就猛地从喉咙里滑了出来，把他的话一口气堵了回去。
　　虽然“共生”能力启动之后的伤害能够转嫁给选中目标，但是在选中目标失去生命体征的哪怕前一毫秒，给宿主身体造成的伤害仍然是不可以逆转的。
　　谢予安的意识松动了一刻，好像有什么他长久以来都不愿意回忆的东西沿着血腥气蔓延到了他的脑海之中，铺天盖地地席卷了他。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周延的胳膊。
　　“她叫罗茜.凯琳娜，是空港实验基地的一级实验体，本来我和她……应该有一样的命运。”
　　“人类进化的终点本来就是人性的泯灭。”
　　谢予安尽力地想要看清周延的眼睛，但是所有的景象都在天旋地转之中失焦：“周延……我们没有人能够战胜、我已经不再是……”
　　你看清楚你先别着急，死不了的。谢予安很有点忧愁地想：周延、周延，你最好先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我……对不起。”
　　——我从来没有想过欺骗你，但是就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我到底是谁。我有时候觉得我就是“谢予安”，但是有时候又觉得我根本不是。
　　因为我把跟你在一起的记忆挖出一帧一帧地回忆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拙劣的仿冒品，我好像只能沉默地站在你们的身边，看着四年之前的谢予安和你一起，沿着夕阳浓重的小道走远了。
　　你们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时间好像在你我之间划出来一条不可跨越的沟壑。
　　那么美好，那么让人不敢触碰。
　　可是我再回头一看，有关于“你”的，却是我仅剩的有关于“过去”的一切。
　　“不要说话。听我说……谢予安。”周延半跪起身，托起谢予安的下颌。他深邃的眉骨之下，眼睛里乍然迸起鲜红的血丝，他死死地盯着谢予安的眼睛，开口之间全是惊惧和颤抖。
　　他问：“……你爱我吗？”
　　谢予安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应，只好静静地看着他。
　　“这世界上，只有谢予安会爱我了。”周延的声音竟然带着点危险的沙哑和颤抖，眸色深沉，他执拗地再次问道：“你爱我吗？”
　　谢予安无从回答，但是却被这一句话问得神魂动荡。
　　——只要我还爱你，那我就还是我。
　　可是我还能给你什么呢？
　　这一秒钟的迟疑，仿佛震碎了周延眼中最后一点冷静，也彻底撕裂了他最后一层理智。


第57章 你们这个部门工作作风要不得。
　　距离试验基地一千多米的一片密林之中。
　　特行处的几辆越野车结束了装模作样的巡查，荷枪实弹的三十个武装人员正守在车边。
　　朱恩摘了军帽，半靠在车门上，黑色紧身作训服包裹她完美无缺的身形，大长腿懒散地靠在一边。
　　经过了大半个晚上，这位女士脸上寒冰一样的神色半点都没变，护目镜挡住了半张脸，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一把军用匕首。
　　特行处的人都是谢予安的心腹，就算是谢予安不做出任何解释，只让他们就地等个三天三夜，也没有人会提出任何异议。
　　李保罗收到一条通讯。
　　非常简短的两个字，用战术指令翻译过来——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