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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鸡(121)

作者:鹤青水 时间:2023-10-28 10:45 标签:校园 狗血 病娇 古早

  “其实,以前我很讨厌你这种坚强。”
  孟肴诧异地回过头,黑暗中,他看不见晏斯茶的表情。
  “现在倒有点羡慕了。”
  那声音很轻,似是自语,似是喟叹。
  孟肴大步回到他身边,摸索着抚上他的额头,“斯茶,别多想了,先好好睡一觉,”他俯下身,在晏斯茶额上印下轻吻,“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
  这一夜,孟肴本该睡得很踏实。晏斯茶找到了,脱离危险,精神状态还不错,这是最令人安心的结果。可是夜深的时候,他忽然醒了。他醒来的时候很清醒,有种从未睡着的错觉。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半。屋里温度太高了,他感到有些胸闷,起身准备喝口水,一晃眼,却看见晏斯茶的床空了。
  “斯茶,你在里面吗?”孟肴打开浴室门走进去,里面很黑,他摸索着要开灯,忽而传来了喑哑的声音:
  “别...开灯......”
  “怎么了?”孟肴吓了一大跳,寻着声音找到晏斯茶,他竟缩在冰冷的墙角里,身上湿透了,不住打冷颤,嘴里却还嘟囔着热。
  孟肴摸摸他的脸,他的手,体温低得吓人,“你身上好冰,怎么会热?”他手忙脚乱地用浴巾包住晏斯茶,急得舌头都捋不直了,“先、先先到床上躺着,我去关空调。”
  可是晏斯茶根本站不了,他开始剧烈地抽搐痉挛起来,断断续续发出极其嘶哑的、压抑的呻吟,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孟肴哪里见过人犯毒瘾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斯茶,还是去...去医院吧,去医院,”他感觉怀里的晏斯茶不住摇头,心里更慌了,“怎么办...那怎么办......”他念叨了几句怎么办,忽然哭起来,“要不、要不我去找他吧,我求他再给你一点......”
  “不......”晏斯茶吃力地憋出一个字,拽着孟肴的袖子不肯放手,“不......你去...我护不了你......”
  “好、好,不去了不去了,你先松手,”孟肴又听见晏斯茶迷迷糊糊地喊冷,忙脱下衣服给他围上,抱紧他,“没事的没事的,马上就不冷了......”
  他费了好大功夫把晏斯茶背回床上,把所有被子、外套都盖到他身上,空调升到最高,“冷吗?还冷吗?”
  晏斯茶还是喊冷,连嘴唇都发白了。孟肴瞧见他这幅模样,心如刀绞,又无能为力,只能握住他满是冷汗的手,不停磨搓,“马上就暖和了,再坚持一下......”眼泪掉在手上、被子上,根本止不住,孟肴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无能的绝望,太久远了,上一次还是他眼睁睁看着爸爸痛死在床上的时候。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痛呢?孟肴曾听过犯毒瘾的感觉有如万蚁噬骨。可万蚁噬骨又是什么感觉?设若千万只蚂蚁爬进身体最深处,无数张钳子般的嘴同时啃噬、吮吸,你挠不到,抠不出,撕不烂,掰不断,只能任由骨头被穿进穿出,脑子里全是密密麻麻、窣窣嘈嘈的爬行声,直到千疮百孔。
  天快亮的时候,晏斯茶终于缓了过来。他全身出了很多汗,孟肴替他擦干,又帮他穿上衣服。孟肴上网查过了,原来第一天的戒断反应还算不上强烈,到了第二三天才会到峰点,那时再坚强的人也会被消磨得面目全非。他不敢久留,一心想把晏斯茶带回Y城。
  “你害怕吗?”
  在高铁上的时候,晏斯茶偎着孟肴,很小声地问。
  “怕,很害怕。”孟肴坦言,他侧过头,瞧见晏斯茶青白的脸上竟泛起了一丝红光,诧异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还以为你会被吓跑。”他说着低下头,自个儿又笑起来。孟肴瞧他溜尖儿的鼻子,一双眼睛都陷了下去,心里堵得难受,“你太小看我了,我可是提着刀砍人的人,怎么会被这点儿小风小浪吓跑,”他沉默了半晌,又说,“我怕你撑不过。”
  “你不在,我可能真会放弃。”晏斯茶低头捣鼓手机,肩膀缩着,头埋得很低,姿势有些奇怪,“要是我在车里又发作了,怎么办?”
  “大不了就被抓起来。别怕,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听歌吗?”晏斯茶似乎没听见孟肴的回答,递给他一只耳机。孟肴接了,顺便摸摸他的手,很冰,手心全是汗,“刚刚你的手是不是在抖?”
  “别太紧张,你看错啦。”晏斯茶淡淡地说,把双手揣进了兜里。音乐响起,是一首老歌,带了点戏曲调子。
  列车一路前行,偶尔从窗帘的间隙漏出一丝光。孟肴靠到窗边,窥见一片茫茫雪景。说是雪景,也不过是白色里掺了两三稀疏的树,零星的平房,绵绵又袅袅的炊烟,风一起,那烟便斜了,淡了。孟肴听见歌里咿咿呀呀地唱着“黄粱一梦二十年”,带着点荒凉的弦音,恍恍惑惑间,他竟睡了过去。忽见一书生,身着白衣,站在亭檐下拾起一朵花。忽而又见他身骑白马,远远地说了一句,我得走啦。
  孟肴一夜未眠,这一觉睡得太死太沉,醒来已是终点站。乘务员站在他身边,提醒他是车上最后一位乘客。
  “诶?我旁边的人呢?”孟肴惊得跳起。
  “啊......”乘务员思索了一会儿,迟疑地说,“那位先生好像很晕车,在中转站就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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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Greydove没做,家人们,咋不相信斯茶啊


第96章
  太阳已经下山了。
  乘务员不记得晏斯茶具体在哪一站下车,孟肴就买上回程的票,每一站都下,逢人就问,甚至又去了一次Greydove的房子。后来他实在走不动,就蹲到终点站的楼梯口,眼巴巴地望着等。一车又一车,出站的人像水一样流去,路过地上的孟肴,便投去一眼怜悯般的打量。后来连值班员都看不下去了,来劝他,说他要找的人可能已经先回去了,实在不行,就去报警吧。可孟肴只是摇头,他说,我们约好了的,他不可能丢下我。
  再后来,天都黑了。清洁工推着垃圾箱从他身边路过,说小伙子,今晚没有列车停靠了,回家吧。
  孟肴稀里糊涂地出了站,冬夜的街道灯火阑珊,寒风砭骨,只有几个拉黑车的懒懒散散缩在角落里。一见孟肴,纷纷凑上来打招呼。问他:去哪儿呢?孟肴也痴痴地问:去哪儿呢?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一句。司机们反被他弄烦了,摆摆手,一哄而散。
  去哪儿呢,这墨天黑地的世界,四面都是路,可四面又都像墙。孟肴茫然地往前走,去到晏斯茶的屋子,没有人,他知道不会有人,只是不敢停下来,在这铁箱般的黑夜里四处寻觅游荡,好逃避他可笑的处境——
  他又被丢下了。上天有多残忍,予他爱,又摧毁爱,最后连这点失而复的微渺幸福,也要转瞬剥夺。
  天空又开始飘雪,孟肴伸手捞起衣帽,包住脑袋,在帽檐圈围出的小小的、温暖的空间里,终于禁不住哭起来。小的时候,他害怕在正月间睡觉,因为一觉醒来,爸妈就不见了。他们怕他伤心,总是一声不吭地走。可他还是会伤心啊,他哭着到处找,追到村口,把一排人家都惊醒。旁人拿他开玩笑,说,小肴,你爹妈不要你了。
  再后来,他就习惯了,变得麻木也更坚强,人们称之为长大。那已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他以为再不会经历这种痛楚。他哭得像个小孩,可是小孩子一哭,就立即有人安抚怜惜,而他只能忍受,只剩沉默。
  天朦朦亮的时候,孟肴停在了晏家老宅门口。他找遍了所有可能的角落,已经别无去处,这里是他仅剩的安慰与希望。虽然晏斯茶一直逃避家庭,但所谓倦鸟知返,也许在他最失意狼狈的时候,反而会回到这里。
  可孟肴摁了好一阵门铃,都无人应答。上次他来时,明明响了一两声便有人接听。孟肴的心里越发绝望,如果这里也找不到晏斯茶,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报警吗,要通知他的家人吗,不论哪条选择,都像雪上加霜的绝路。
  正胡思乱想间,一辆车从拐角缓缓转了进来,天尚未明,街道一片茫茫雾气,待车停下时,孟肴才看清是那辆熟悉的添越。司机下车看见他,两人俱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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