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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鸡(21)

作者:鹤青水 时间:2023-10-28 10:45 标签:校园 狗血 病娇 古早

  晏斯茶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强忍住笑意,“去床上休息吧,衣服我来洗。”他伸手穿过孟肴的腿弯,竟想直接将他抱进怀里,孟肴吓得两脚一蹬,弹簧般蹭地蹦起来,“我我我......自、自己可以走。”
  他闷头扎进寝室,仰面往床上一躺,结果动作太大磕到了后脑勺的淤肿,疼得他龇牙咧嘴,只好翻个身趴在床上。晏斯茶换好衣服跟了进来,“手机呢?”
  孟肴以为他要兴师问罪了,赶紧许诺道:“会长,我一定帮你修好手机!月底我就可以领工资了......”“谁说要你修了?”晏斯茶皱着眉打断他,嘴角却带着无奈的笑,“给我吧,我换了屏再给你。”他像是担心孟肴拒绝,又特意补充道,“这本来就是我的错,责任不在你。”
  孟肴摸了摸鼻子,满心惭愧,“修好了可不要给我啦,这么好的手机,给我用是暴殄天物,”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桌面,打算下床去给晏斯茶拿,“就在那边的盒子里。”
  “你不用下来。”晏斯茶径直走到桌边。那个手机盒子被压在日记本下面,孟肴啊了一声,“忘了收起来了......那个,是我的日记本。”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好像写日记也是一件难以启齿的罪行。
  “我知道。”晏斯茶拿起日记本悠闲地打量。
  “你知道?”
  “对。”他拿着日记本回到孟肴床边,蹲下身子与他平视,目光温柔而迫切。
  “因为一直和你交换日记的人,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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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贴一下斯茶念的诗句中文完整版,出自耶鲁达的《二十首情诗与一首绝望的歌》第14首“ Every day you play”(每日你与宇宙的光)。李宗荣翻译版本。
  适应我不知叫你吃了多少苦头,
  我那野蛮、孤寂的灵魂,我那令他们惊逃的名字。
  无数次我们看过晨星燃烧,亲吻我们的眼睛,
  在我们头上霞光展开如旋转的扇子。
  我的语字淋在你的身上,敲击着你。
  有多么久啊,我爱你珍珠母般光亮的身体。
  我甚至相信你拥有整个宇宙。
  我要从山上带给你快乐的花朵,带给你钟型花,
  黑榛实,以及一篮篮野生的吻。
  我要
  像三月春天对待樱桃树般地对待你。


第21章
  晏斯茶将手中的日记本递给孟肴,孟肴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收下了。晏斯茶起身坐到他的床头,一脸平静地道:
  “周一,晴。今天读了鲁迅的《非攻》,核心内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这才是严肃的‘故事新编’吧?”
  他这话说得突兀,孟肴却惊得猛然坐直身子。他呼啦啦地翻开手中的日记,停至某一页,伸出食指一字一句核对起来。是的,这就是他日记的内容,一字不差。
  晏斯茶语气不变,继续背道:“另外初中虽然学过墨子救宋,却没有发现最有趣的其实是最后一段:‘子墨子归,过宋。天雨,庇其闾中,守闾者不内也。故曰:治于神者,众人不知其功。争于明者,众人知之。’怎么有点鸣不平的味道?”
  孟肴的眼睛瞪大了,以一种梦幻般、纹丝不动的目光凝视着晏斯茶。他的唇形丰满,惊讶的时候有些外翘,瞧着像憨乎乎地嘟着嘴。
  “周三,阴。
  今天是冬至,食堂竟然有羊肉汤和白馍馍。头顶的灯映到汤碗里是两朵小花的形状。口中的白馍馍在嚼到第二十下时,味道有点像小时候吃过的玉米软糖。”
  “周日,雨。
  晚上下班时,老板说他打算回老家,以后我不用去了。老板开了一瓶一直舍不得喝的茅台,说是别人送的,叫我陪他喝。明天要上学,我不敢喝酒,以茶代酒,他也不为难我。他说他喝完这杯再也不喝了,这害死人的酒,害得他妻离子散。可是他一直在喝。
  后来我错过了末班车,不过没关系,至少他在这座城市的最后一晚没有那么孤单。我也有点想家了。”
  孟肴从未这样专注而长久地盯着一个人看。他大多时候都会畏畏缩缩地避开人的目光,眨巴眨巴眼睛,睫毛下的光就藏匿不见了。
  可他现在通通忘了。忘了害怕,忘了害羞,也忘了眨眼睛,就这样盯着晏斯茶,直到眼睛里涌出泪来。
  是眼睛看得太酸了吗?他抬起手胡乱抹掉眼泪,可是眼泪越抹越多,视线一片晕开的模糊。他好着急,仿佛晏斯茶就要消失在这片朦胧里,呜呜地哼出声来。
  晏斯茶没料到孟肴会哭,扶住他的肩膀,有些无措,“怎么了......”
  孟肴不住地摇头,张嘴想说点什么,出声却全是破碎的抽噎。他觉得自己像个只会流鼻涕掉眼泪的傻子,便强撑起一口气,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没想、想过......”
  没想过有人会看见他的日记,更没想过有人能把他的日记背出来。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日记本,怎么就遇上了会长,怎么就入了他的眼,还被他背下来了?
  孟肴激动地笑了起来,又哭又笑,更像个傻子了。他倒希望晏斯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否则这份恩情,叫他生生世世都还不起了。
  晏斯茶凑近孟肴的脸,用手背替他拂去眼泪,放软了语气:“没想过我会看你的日记?抱歉,以后不会再看了。”他瞧见孟肴哭红的眼,神情有一瞬失神的恍惚。
  “不、不是的,我怎么会怪你,”孟肴气息顺了一点,目光又开始躲晏斯茶,“可是,这只个普通的日记......”
  “哪里普通了?”晏斯茶抚上孟肴的脑袋,轻轻揉了揉,“一天再怎么糟糕,只要想到可以看见你的日记,便觉得至少还有一件令人安心的事。”
  “因为你从来不会写进负面的情绪。这很难得,尤其是在日记里。”
  孟肴想,原来会长也看出了他的刻意。因为现实的洪流快要冲走他,他只好这样,用这样笨拙的方式抓住最后一点点浮木。
  “我一直在想象着和你遇见,想象着你会是什么样子。”
  晏斯茶这句话几乎刺痛了孟肴,他缩起肩膀,又变回了那个自卑的幺鸡,“结果呢......”他自取其辱般问道。
  会长想象中大概是个阳光开朗的人,实际见到的却是个卑贱懦弱的小子。孟肴暗中掐紧了被子,而且他还不知道这个人是个被欺凌者,是个身体残废。
  “结果我没想到会是你!”晏斯茶突然笑了起来,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似乎没有注意到孟肴的情绪变化,“孟肴,你真不记得我了?”他的目光灼灼,像两轮亮堂堂的太阳,把整间寝室都照热了。
  孟肴有点迷惑,他自然认识晏斯茶,从高一的新生仪式上就认识了他,可是印象中,他们从前并没有过任何联系。他迟疑地摇了摇头,看见晏斯茶眼底的光暗了一些,像乌云遮住了太阳,“也是,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去年六月十号的下午,你在3路公交车上抓了一个小偷,你还记得吗?”晏斯茶的语速有些快,像是担心孟肴连这个也忘记了,尽量详细地描述道,“戴着鸭舌帽,个子不高,很年轻。”
  六月十号?孟肴盯着晏斯茶一张一合的嘴巴发愣,他当然记得,这一天他抓住了刘泊,刘泊也“抓住”了他。
  “想起来了?”晏斯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那个钱包的主人就是我。”他的语气慢了下来,有意给孟肴好好还原那天的场景,“那一天我很无聊,于是漫无目的地坐上了公交,从终点到起点,起点到终点,来来回回坐了三遍,”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一个易破碎的梦,“第三遍时,我已经有些困了,把头靠在座位上,但是睡不着。你就在这个时候上车了。车上仍有空位,你却只靠在窗户边上。”
  他看见孟肴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眼神清澈明亮。那天也是这样,他一上车晏斯茶就移不开眼了。淳然质朴的气质,在这一片钢筋水泥的枯地里,是个清秀又圣洁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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