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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19)

作者:猫大夫 时间:2019-02-18 11:51 标签:校园

许靖枢怎么也想不到亲切温柔的阿姨和自己的父亲说话时居然这么冷漠,吃惊得不得了。可眼前的场景令他不能将惊讶露出表面,他只好盯着桌上的菜看,不作置喙。
没过多久,许蕴喆端着四个人的米饭出来了。
因刚才外公的态度,许靖枢虽想起身帮忙,又不免迟疑。在他迟疑的时间里,许蕴喆把米饭先端给了外公,再端给妈妈,许靖枢见了,主动把自己的一碗从托盘里拿出来,对许蕴喆笑了笑。
许蕴喆看了他一眼,放好自己的饭碗后,托盘放在身后的桌上,终于入了座。
“吃饭吧。”许仲言拿起筷子,淡淡地说。
听见许仲言这样说话,许靖枢终于明白许蕴喆平时对自己说话的语气是从哪里学的了。因有这样的老人在场,许靖枢知趣地低头只顾吃,又不敢吃得太急,省得在老人的眼中自己是一个贪吃又没有教养的小孩子。
许靖枢虽点了糖醋小排和扣三丝,可桌上的熏鱼更吸引他的味蕾,而且熏鱼放在他的面前,他夹起来也方便。不一会儿,许靖枢默默地吃了三块熏鱼,再偷眼看许蕴喆一家。
即使美食当前,这一家的气氛依然死气沉沉,而许蕴喆的外公无疑是这种气氛的主导者,毕竟早些时候许靖枢和阿姨相处时,聊得还挺开心的。
怎么会这样呢?
话说回来,许蕴喆的爸爸去哪里了?难不成,许蕴喆和他一样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可他的妈妈是去世了,许蕴喆的爸爸呢?
“小许,是吧?”突然,许蕴喆的外公出声了。
许靖枢连忙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应道:“哎。”
“挺巧的,我们一家人都姓许。”许仲言微笑问,“以前没听蕴喆提起过你,来过古镇吗?”
许蕴喆的外公和妈妈都姓许?许靖枢心中讶然,嘴上顾着回答老人的问题:“没来过,我上个月才转学到栗山县高。不过,我住在……”
“靖枢,阿姨做的糖醋小排,是不是不合口味?”许芸婉突然微笑着打断他。
许靖枢的惊讶再添一层,心想阿姨不至于没留意他正和老人家对话,这分明是故意打断的。他心领神会,先回答阿姨的问题:“合口味,很好吃的。”转而又继续对外公说:“我住在青川,早就打算来一趟。”
许仲言古怪地看着女儿,听罢淡淡地说:“也是。我早就说过,景区对本地人没有优惠,这是不对的。是把古镇从青川分出去了。”
这话无论是许芸婉还是许蕴喆都没有回应,他们沉默着吃饭,仿佛没有听见老人说什么。
许靖枢既惊奇又尴尬,只好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低头往远处夹了一块糖醋小排,低着头吃。
第三章-4
为什么阿姨不希望外公知道他住在古镇里?是因为他身为古镇的镇民却跑到镇上的客栈投宿,这对老人家来说,太胡闹了吗?许靖枢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的晚饭吃得差不多时,住在东厢房的客人从外面回来了。他们也在客栈里订了晚饭,但回来得比说定的早,许芸婉还没有给他们做饭。现在听说他们正在等饭吃,许芸婉连忙匆匆地将晚饭吃好,先离席给客人做饭去了。
这么一来,本已压力重重的饭席对许靖枢而言更显拘束,他赶紧默默地提高自己吃饭的速度。好不容易,他吃完碗里的米饭,瞄见许蕴喆也放下筷子,顿时在心里偷偷地松一口气。
“我吃饱了,慢吃。”许蕴喆放下碗筷,淡淡地说。
许靖枢心道这语气真是和外公一模一样,连忙跟着说:“我也吃饱了,您慢吃。”可他才把话说完,发现许蕴喆已经先一步起身了,他措手不及,不知许蕴喆要上哪里去。
“来青川,还习惯吧?”许仲言看向许靖枢,问。
许靖枢错过了跟着许蕴喆离开的机会,不尴不尬地坐在原位,乖觉地回答:“习惯的。我小时候住静安,前两年在梅引读书,所以吃住都习惯。”
“哦?”许仲言饶有兴致地问,“你是静安人?”
这会儿,许靖枢看他的态度好像不似先前那么严肃了,于是轻松地回答:“嗯,我从小在静安长大的。”
许仲言又问:“你刚才说,你住在青川,我还以为你是青川人,只是之前不在栗山县高上学而已。为什么在静安长大,却去了梅引读书呢?”
才几句话的工夫,许靖枢竟觉得老人家慈眉善目了。他的眼中闪着微微的光,充满慈爱,说话也十分和蔼。许靖枢虽然为老人的态度而惊讶,不过只当他亲切,回答道:“我妈妈以前在梅引三中读书,我想和她做校友,就去那儿读书了。”
“哦!”许仲言惊奇地睁大眼睛,欣慰地微笑,“你很喜欢你的妈妈。”
许靖枢笑着点头。
这么看来,许蕴喆的外公好像不是特别严肃,他也有慈祥的一面,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和许蕴喆妈妈的关系不太好。这会不会和许蕴喆的爸爸有关?
许靖枢觉得自己一时之间不可能了解这么多许蕴喆家里的事,同时也认为,太急着了解是一种不礼貌。尽管他喜欢时不时说一些逗许蕴喆的话,不过明白太冒进只会惹人讨厌的道理,所以好奇归好奇,许靖枢却不打算问得太多。
既然老人家不是许靖枢想象的那么严厉,他一时也不急着离开了,总归,留他一个人独自吃饭不太好。许靖枢秉着陪老人聊天的想法,他问:“外公,院子里那棵桃树,种了多少年?一直种着吗?”
闻言,许仲言沉吟片刻,问:“是一直种着桃树。为什么这么问?”
这才说了一句话,老人的态度又变了。许靖枢为这似曾相识的感觉暗自吃惊,谨慎地回答:“没什么,好奇而已。”
许仲言端起面前的酒碗饮了一口,不再说话。
许靖枢心有余悸,心底有一种猜测,可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正确与否。这样反复不定的情绪对他而言实在太熟悉了,令他不得不怀疑。
在宋苇杭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她常常以这样阴晴不定的态度对待他和许砚深,这让他们父子饱受煎熬。在那段时间里,幼小的许靖枢永远不知道,前一秒对自己关心爱护的妈妈会不会在下一秒钟给他耳光,或者把他浸进冷水里。
可是,这可能吗?许蕴喆的外公也有同样的病吗?许靖枢虽然有些猜疑,可这世上喜怒无常的人太多了,他不是专业的医生,不敢妄下评论。
不多时,进厨房给客人做饭的许芸婉端着两样菜出来了。
许靖枢下意识地想起身帮忙,可想起刚才老人家的态度,又先说道:“我去帮忙。”
老人家没有吱声,吃着蘸碟里的蘸料,仿佛已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许靖枢看得心里发毛,索性起身跟上许芸婉,说:“阿姨,我帮他们盛饭。”话毕,不等许芸婉拒绝,许靖枢立即朝厨房里走,给那两位陌生的客人端饭去。
两位外地的游客年纪与许芸婉相仿,见到许靖枢把米饭端过来,笑着问:“老板娘,这是你的另一个儿子?”
闻言,许芸婉诧异地看了看许靖枢,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是,这是我儿子的朋友,来家里做客的。”
“啊呀,真是不好意思。”那位女客人笑眯眯地说,“长得好看的孩子,都特别像。”
她的男伴帮腔道:“她脸盲,别介意。”
“不会、不会。”许芸婉将碎发捋至耳后,客客气气地说,“你们慢慢吃,有什么需要的,再和我说。”
许靖枢也对他们微微地笑了笑,跟着许芸婉走了。
还未走回堂前,许靖枢问:“阿姨,您觉得我和许蕴喆长得像吗?”
许芸婉吃惊地看他,噗嗤笑出声,道:“哪里像?除了长得又高又瘦,一点儿也不像!”
他同意地点头,悄悄地说:“我也没觉得。刚才那位阿姨,看来真是脸盲。”
闻言,许芸婉佯怒白了他一眼,笑骂道:“这淘气孩子。”
许靖枢赧然笑着,摸了摸后脑勺,趁此机会问:“对了,阿姨。院子里的那棵桃树,一直种着吗?因为我爸爸妈妈拍的电影里,那里种的是一棵杏树。”
许芸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轻地哦了一声,说:“他们来拍电影的时候,的确种的杏。但过了两年,杏死了,后来种的桃。”
“那为什么……”许靖枢的话说到一半,面对许芸婉疑问的目光,选择将话收回。他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
许芸婉半信半疑,但不追问,微笑道:“蕴喆洗澡去了。现在没什么事儿,你也洗个澡吧。待会儿你们再一起玩。”
许靖枢心道他能和许蕴喆玩什么?阿姨的话,令他听了忍不住想笑,可他依旧答应了。
如果许靖枢没有和他们一家人同席吃饭,或许不会发现他的外公是这样一个脾气古怪的人。想起在饭桌上发生的对话,许蕴喆感到头疼。尽管外公的态度在他人的眼中也许只是一个严厉而古板的老人会有的态度,许蕴喆却有一种“家丑”被外人看见的羞愧感。
为什么要让个性开朗的许靖枢得知他有一个这么刻板固执的外公?吃饭时,那样死气沉沉的氛围,许蕴喆早就习惯了,可他希望只有他们一家人习惯,而不要带上许靖枢,或者其他什么人。
但每一次,以前李爽他们到家里来玩时也是,只要外公一出现,所有高兴的事都会被打断。这样压抑又难堪的感觉,因为许蕴喆鲜少带朋友回家,已经很少再感觉到了。偏偏许靖枢又造访,而且和他们同席吃饭,外公当着许靖枢的面,数落他和妈妈的不是,令那种羞耻感再次笼罩在许蕴喆的心头。
如果许靖枢是一个住一晚后,退房离开的客人,之后再也不会回青川、来这间客栈,这倒还好些。可他是同学,他们以后还会常常见面……许蕴喆只希望能够平平静静地度过这个晚上,外公不要再做出什么让他感到羞耻的事来。
热水没有冲去许蕴喆心头的疲惫,他走出浴室时,还是没精打采。
他料想此时外公应该吃完晚饭了,想及早收拾了餐桌,省得被唠叨,于是直接往堂前走。
然而,当许蕴喆来到堂前,一幕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的画面呈现在他的面前——许仲言竟然拿着铁锹,正在挖桃树旁的泥土,那样子似乎打算将桃树连根拔起!
许蕴喆大吃一惊,走到廊外,发现在院子里吃晚饭的两位客人正用又惊又怕的眼神看这位老人家。许蕴喆的心陡然凉了半截,环顾周围,没有找到许芸婉的身影,急忙跑往厨房。
“妈,外公在挖院子里的桃树!”许蕴喆见到妈妈在厨房里洗碗,急匆匆地告知。
不料,许芸婉却平静地擦着碗里的水,说:“我知道,让他挖吧。”
许蕴喆呆住,俄顷急得咬牙切齿,说:“疯了吗?客人都看着,就这么让他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挖那棵树?”
“我哪儿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许芸婉不耐烦地说,“那棵树是他种的,他爱怎么折腾是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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