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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44)

作者:猫大夫 时间:2019-02-18 11:51 标签:校园

“我想了很久,你这么恨外公,恨了那么长时间,你应该很爱爸爸,所以恨外公拆散了你们。”许蕴喆痛苦地皱了皱眉,哑声道,“可是,现在外公不在了,你把家里的很多东西都换了,像终于过上没有外公的生活。你却好像没有想过找爸爸。你有爸爸的消息吗?”
她仍呆呆地坐着,没有回答。她的眼眶渐渐地泛红,过了一会儿,她迅速地抹掉险些夺眶而出的眼泪。
许蕴喆的心像沉进了谷底,他知道自己问的问题无济于事,但还是希望能听见一个不可能听见的答案。他问:“即使爸爸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新的生活,见一面总是可以的吧?”
“你没有爸爸。”许芸婉的声音喑哑,她再一次抹掉眼泪。
“他在哪里?如果你不去,告诉我,我去找他。”许蕴喆痛心极了,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说这些没用的,“我保证不会打扰他。”
许芸婉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急切的儿子,她的声音有气无力,语气却坚定:“蕴喆,妈妈最后说一次,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问了。你没有爸爸。”
他的心咯噔了一声,怔怔地问:“我见过他了,是吗?”
“蕴喆,妈妈想过新的生活,想了十八年了。你也应该过新的生活……”许芸婉睁着红通通的眼睛,再也没有泪水在她的眼眶里翻滚,“如果不是看见你那么想离开家,我或许不会做到这一步。我以为你想的和我想的一样,难道是我误会了吗?了解过去,对你没有好处。难道你不相信,妈妈爱你吗?”
许蕴喆痛苦地看着她,好不容易才开口,问:“妈妈,你有多爱我?”
她的呼吸忽然哽住,半晌,她看着他的眼睛,苦涩地微笑,说:“爱你爱到,把你生下来。”
第六章-7
晚饭没能好好地吃两口,之后许蕴喆再也吃不下。看妈妈那么痛苦和忧郁,许蕴喆实在不知要再对她说些什么,何况光靠他穷追不舍地问,已经不能改变事实——如果事实早在十八年前注定了。
许蕴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但他心知肚明,留给自己的只有“接受”这一条路。
他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他是否应该去静安五医院看一看外公。可是,外公疯疯癫癫的嘴里能吐出多少告慰?许蕴喆唯恐他病后再无顾忌,说出更多自己害怕听见的。
洗过澡,许蕴喆和妈妈道别,开着电动车上学去了。
晚风格外温柔,柔和的风里夹着一丝湿润的凉意,许蕴喆往后视镜瞥了一眼,见到镜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模糊了。原来是下了绵绵细雨,雨点细得轻飘飘地黏在人的身上,不着痕迹。
遇到这样的夜雨,正在路途中的人们纷纷停车,从车里找出雨衣披上。
许蕴喆没停车,他迎着这看不见的细雨往前开,慢慢地,他再次看见先前擦干净的后视镜模糊一片,映着身后的万家灯火,没有任何熟悉的身影从阑珊的灯火中出现。
抵达学校时,这样温柔无声的雨已将许蕴喆淋湿。他把车停在车棚内,晃了晃脑袋,不少水珠从他的头发上抖落。
许蕴喆潦草地抹了抹自己潮湿的胳膊,往路灯下看,已经不见牛毛似的雨水踪迹。
“蕴喆?”突然,一个惊讶的声音伴随着电动车的灯光出现在车棚内。
许蕴喆循声望去,只看见一个披着雨衣、戴着头盔的身影,对方全身武装,他根本认不出是谁。直到对方把头盔摘下,露出脸,许蕴喆才看出是鲁小文。
“哦。”许蕴喆锁了车,简单地打招呼,“嗨。”
鲁小文停好车,急急忙忙地脱掉雨衣挂在车上,从车尾箱里取出雨伞打开,追上已经往外走的许蕴喆,道:“你怎么不打把伞?开车也没穿雨衣。你看你,身上全湿了。”
许蕴喆瞥了她一眼,见她举着伞的手抬得很高,说:“现在不下雨了。”
“咦?是吗?”鲁小文惊讶地把伞移开,抬头看了看天,笑道,“真没下了。”说着收起伞。
许蕴喆的心情沉重,此时不想和任何人交谈,不过鲁小文没有多说,只是一路跟着他往教学区的方向走,偶尔与他们遇见的同学打招呼。
渐渐地,鲁小文打招呼的对象变多了,简直是一个接着一个,许蕴喆不耐烦起来。尤其是在接连两次听到偶遇的同学问他们是不是一起来的学校,鲁小文笑着说是,许蕴喆瞥见对方听后似笑非笑,更加烦躁。
奈何两人已经走了一段,又都是去教室,许蕴喆想不到理由撇开她。
正在这时,球场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冲他们喊道:“嘿!一起来了?”
闻声,许蕴喆停步望向球场的方向,看见李爽朝他们挥手笑。
“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打球呢?”鲁小文见到在球场打球的几个男同学,惊讶地喃喃自语,又笑着朝他们挥手打招呼,问,“你们还不去教室吗?”
杨敏贤笑道:“等会儿去!”
在球场的除了他们以外,还有许靖枢和另外四个男生。球在许靖枢的手里,远远地,他好奇地望着许蕴喆。
原来他早就到学校了。这个念头闪过许蕴喆的脑海,他正转身要走,看见一个男生冲向许靖枢,要趁他不注意抢走他手里的球。
许靖枢很快发现,立即躲开了对方的进攻并且迅速运球冲入篮下,跃起扣篮。
“哇!”鲁小文看得惊讶地捂住嘴巴。
许蕴喆见到落地的篮球被另一个男生带回球场,才知道原来他们在斗牛。
不知道他们打了多长时间,许靖枢扣篮的时候,许蕴喆看见他的四肢在灯下闪闪发光,仿佛全是被雨沾湿的痕迹。随着他稳稳落地,许蕴喆咽下一口唾液。
等着裁判发球,许靖枢跑回自己的队友身边,双手朝着场外比了一个心形,远远地朝许蕴喆笑了笑。
许蕴喆的心里咯噔了一声,尴尬得面僵,却听见鲁小文轻声叫道:“哎呀,好讨厌。”
他的眉峰不着痕迹地颤了一颤,瞄向身边的鲁小文,见她捧着脸,害羞地说:“蕴喆,我们走吧,等会儿要迟到了。”
她这副羞得赶忙离开现场的模样,看得许蕴喆有几分想笑,想到许靖枢的笑容,他就真的笑了。
因为打球,许靖枢和他的朋友们在晚自习时迟到了。
他们赶到教室时,动静不大。许蕴喆是看见杨敏贤从自己的身边经过,才知道他们来了。
许蕴喆回头一看,果然看见许靖枢坐在座位上。
他似乎才坐下,挪了挪身下的椅子,发现许蕴喆看他,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颗心,还冲他眨了一下眼。
许蕴喆看罢皱眉,立即转回身俯首写字。
没过多久,许蕴喆的衬衫下摆被扯了扯。他早习惯了如此,低头一看,果然看见许靖枢蹲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他的心唐突地跳了一下,面不改色道:“干什么?”
“作业,来不及写了,借我抄一下。”许靖枢不好意思地讪笑。
许蕴喆的面色一沉,无动于衷地说:“你的作业没写,关我什么事?”
“江湖救急嘛。”他双手合十,低头请求。
许蕴喆听他这语气分明没怎么着急,懒得理他。
忽然,许靖枢又扯他的衣服,拖着嗓音央求:“许蕴喆……”
许蕴喆吓了一跳,险些弹开,迅速地撇开他的手,瞪眼道:“你发什么神经?”话毕,他神经质地朝周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四周正在自习的同学里有人留意他们了。他的脸颊顿时发热,压着声音说:“你的脑子不是挺灵光,一下子就写完了吗?”
“那我不是想找借口和你搭讪嘛。”许靖枢理所当然地说。
许蕴喆被他的厚脸皮气得无话可说,往面前的书本里翻了翻,把作业往他的身上丢,说:“滚。”
“谢了。”许靖枢捧着作业本,感激地笑了笑。
余光瞥见他起身将要离开,许蕴喆终于松了一口气。谁知,许靖枢在离开前突然俯身贴近他的耳边,小声道:“爱你。”
我靠!许蕴喆吓得整个人在椅子上弹了一下,猛地回头,却已见许靖枢逃窜似的溜回座位去了。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许蕴喆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脑袋却空白了。过了一会儿,许蕴喆握着笔的手直发抖,浑身发烫,暗想回到寝室里非把许靖枢揍一顿不可。
因着许靖枢连番胡闹,许蕴喆暂时把家里的事放在脑后。他一整晚都在座位上自习,没有离开,但身上总是一阵热、一阵冷,等他稍微有些时间留意,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因为淋雨发了点儿烧。
这种程度的伤病当然不需要前往医护室,哪怕在晚自习下课后,许蕴喆也没有马上回寝室休息,仍坚持留在座位上自习。
和往常一样,他等到教学楼熄灯了才离开。
许蕴喆的头有些发昏,精神在高度集中后变得萎靡,又不由自主地重新想起妈妈。
他曾经一度很想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后来因为妈妈总是哭,他早已经不问。现在,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不想知道答案。
“蕴喆,我们都需要新的生活。”——许芸婉的话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许蕴喆晃了晃脑袋,因为生病了,脑袋被晃得又痛又晕。
回到寝室里,许蕴喆连忙找了热水壶烧热水。
在壶里的水翻滚作响时,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许靖枢还没回来。
他茫然地环视了寝室一番,往许靖枢的床上看了一眼,看见许靖枢的手表放在枕头边,应该是已经回来了。
许蕴喆再看向门背后,发现许靖枢的水桶和脸盆不见了,便猜他是洗澡去了。
他换了身衣服,坐在床上发呆,忽然瞄见床边落了一支笔,笔管是嫩黄的颜色,笔尾有一个嫩芽形状的硅胶点缀。
许蕴喆盯着这支笔发了一会儿呆,想起这是上星期许靖枢在上课时用来逗自己的那支笔。彼时是许蕴喆最不希望自己被人注意的时候,偏偏许靖枢在上课时间突然用这支笔撩他的胳膊,吓了他一大跳,以至于全班同学都看向了他。
思及此,许蕴喆吁了一口气,捡起这支笔看了看。
他用笔尾的嫩芽往胳膊上扫了扫,因为有了心理准备,他没有任何感觉。
“回来了?”许靖枢推门入内,看见他坐在床上,笑着打招呼,把手里的洗漱用品往门后放,关了门。
看见他半干的头发、略显湿润的四肢和干净得发亮的脸,许蕴喆确认他刚才洗澡去了。
许蕴喆没有应,把笔放在一旁。
“哎,你知道陆恩亦喜欢鲁小文吗?”许靖枢爬上床,两条腿却没往床上收,挂着轻轻晃了晃。
许蕴喆险些被他踢到,皱起眉,往旁边坐,淡淡地回答:“不知道。”
“嚯,刚才你们不是看我们斗牛吗?后来鲁小文走了,他像打了鸡血似的。啧啧……”许靖枢说着,又晃了晃沾着水珠的小腿。
许蕴喆瞥向那两条细而有力的腿,看见上面若有似无的肌肉线条,想起许靖枢跃起扣篮的瞬间。“后来呢?你们输了?”许蕴喆平静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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