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和他的小人偶(104)
他有些费解地问客栈老板:“这几日住宿的人怎么会这么多。”
老板一脸困倦,随意伸手朝大堂指了指:“还不是这几天下雨下的,风高浪急的,船都不敢下水。喏,这些人都是要往下游望月城去的, 没有船,只能滞在这里了。”
谢微楼回头看了看, 只见大堂里坐着的人大多数都是行夫走卒的打扮,挤在一起无比喧嚣。
房间简陋得简直让人难过, 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张勉强能躺两个人的木床。
谢玉书许是余毒未消,等到谢微楼用过晚膳回来, 他便已经睡下了。
他倒是丝毫没有大家公子惯有的挑剔架子, 神色坦然的仿佛就算给他一张草席让他露宿街头,他也会安之若素。
谢微楼站在门口蹙了蹙眉, 最终还是踏入屋内。
他走到床边坐下。
刚刚碰到那木床,单薄的床板便发出了几声刺耳的“吱呀”声, 紧接着整个床身不堪重负地剧烈摇晃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谢微楼连着赶了几天的路,脚底此刻好似灌了铅般沉重, 每挪动一步都酸痛难忍。
加之近日暴雨如注,路面变得泥泞不堪,他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摆,此刻也沾染了斑斑泥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他平日里就极注重衣着整洁,更是难以忍受穿着脏衣服过夜。
谢微楼侧头看了看睡得正沉的谢玉书,又朝窗外看了看。
他们所在的这间房位于走廊尽头,透过窗户,客栈后院的场景一览无余。
蓬莱洲水系发达,素有“五步之内必能见溪,十步之内必能见河”的说法。
幸运的是,这客栈后面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这对于谢微楼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此刻已临近午夜,客栈大厅几个时辰前还是人声鼎沸,可现在喧闹的人群早已散尽,就连守在柜台后面忙前忙后的小二也不见踪影。
谢微楼打定主意,拿了条软巾,推开房门朝着后院的河边走去。
行至河边,他下意识打量四周,发现这条小河的恰好正对着他们房间黑洞洞的窗口。
今夜月亮被乌云笼罩,天地间都陷入一片朦胧的夜色中,哪怕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此刻谢玉书早已睡下,谢微楼自然更不担心会有人偷窥。
于是,他解开了衣衫的系带。
那月白色的轻衫从他的肩头滑落,悄无声息地堆叠在脚下。
随后,谢微楼赤着双足,径直踏入水中。
河不算深,但是成年男子站在河底时,河水也能没过头顶,若是水性不好的人入水,难免会有危险。
河水带着夜晚独有的凉意,温柔地包裹住谢微楼的身躯,激起层层细密的涟漪。
浓沉的夜色将他笼罩其中,恰似一块被夜幕温柔包裹的的雪玉。
雪色的身躯缓缓沉入微凉的河水中,乌发在水面上四散浮动,似随着水流轻轻摇曳的海藻。
连日赶路的疲惫,在这一瞬间似乎都被水流缓缓卷走。
谢微楼将脊背轻靠在河岸,尽情享受着这份久违的惬意。
须臾,他抬手从脸颊轻轻滑下,一路摸索至下颌处。
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覆于他面容之上的无相傩,化作一张温润的白玉面具,轻巧地落在他的指尖。
谢微楼垂眼,把玩着手里精巧的玉面,水流轻缓地摩挲着他的身躯,洗去多日来的疲惫与风尘。
他舒服地发出一声轻叹,微微合上眼,将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就在他闭上眼的时候,天上的云层不知何时,已悄然散去。
月轮高悬,宛如一只巨大的银色眼睛,无声地向下注视着下方。
月色洒落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如水的月光下,水中人的面容比那高悬的明月还要摄人心魄。
一点殷红刚好露出水面,在起伏的清波间若隐若现。
此时的明月,好似一面巨大的银镜,将水上水下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映照出来,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
谢微楼伸手拿起浸了水的软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自己的脖颈和锁骨。
他抬手拨开被水打湿的长发,半个雪白的肩膀毫无阻隔地袒露在月色之下。
然而,就在他身后十几步远的客栈里,那双隐藏在窗后的眼睛里,无声地升起一团炙热的火,仿佛要将夜色燃烧。
男人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胸膛剧烈地起伏,眼中的欲念与腹下的火焰,如同一把燃烧的烙铁,无情地煎熬着他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艰难地将视线从那漂亮的肩背上移开,滚烫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打湿了微颤的眼睫。
……
等到谢微楼心满意足地享受完一场月光浴,他抬手拿起搭在旁边石头上的衣物。
可定睛一看,衣摆上早已沾染了不少泥渍,谢微楼眉头微蹙,万万不愿将刚洗干净的身体再放进这脏衣服里。
他索性将衣物拿起,放在水中仔细地清洗着衣摆。
他洗得极为认真,清澈的河水从他的指尖潺潺流过,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就在这时,谢微楼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股炽热的视线传来落在他的背上。
他一怔,下意识转过头。
然而,身后除了几十步远外那黑漆漆的客栈,什么都没有。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河水流动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谢微楼盯着那黑漆漆的窗口,此时夜色凝重,相隔这么远,寻常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影。
他迟疑了一下,回过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可下一刻,一条不知从何处游来的鱼,冷不丁一头撞上了谢微楼的手臂。
他指尖一松,手里雪白的衣衫像一条缎带,瞬间被水流带走。
谢微楼一惊,赶忙伸手去抓,可短短片刻之间,衣物就顺着水流越漂越远,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谢微楼心里“咯噔”一下,微凉的夜风激得他浑身一颤。
他抿着唇看了看身后的客栈,他这样光着身子回去,要是被人看到,岂不是要沦为笑柄?
他在水里待了半晌,终于硬着头皮将无相傩戴回脸上,站起身艰难地走到他们房间的窗户前,硬着头皮敲了敲窗扉,压低声音:“谢玉书。”
他声音很轻,生怕惊扰到其他人引来好奇的目光。
就这样一连叫了几遍,里面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刚刚被惊醒的样子:“怎么了?”
谢微楼一怔,只听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他忍不住问道:“你又发烧了?”
屋子里谢玉书沉默片刻,简短意赅:“没有。”
谢微楼这才松了口气,硬着头皮向他求助:“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下,却并没有问他原因。
过了一会儿,只听谢玉书用力推了推窗扉,随后道:“窗子卡住了,打不开。”
谢微楼心里一紧,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能不能,帮我送到河边?”
里面的人又沉默了一瞬,才应道:“等我。”
谢微楼心中一喜,对他的好感多了几分,连忙应道:“好。”
他生怕被其他人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便重新回到小河后面一块石头后等着。
片刻后,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客栈后门走了出来。夜色下,谢微楼只能隐约看见对方的一个轮廓。
谢微楼暗自松了口气,对方肯定和自己一样,在这般深沉的夜色下,什么也看不清。
想到此处,谢微楼也没有什么避讳,径直从石头后面探出头,轻声唤道:“我在这!”
闻声,谢玉书的身形立刻转向他,随后便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然而就在距离河边没几步的时候,谢玉书停住了脚步,他像一个瞎子一样直挺挺站在原地:“道长,你在哪?”
谢微楼身上还是湿漉漉的,被凉风一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他此时也顾不上许多,径直从石头后面走到谢玉书面前,从他手里接过衣衫,快速披在身上。
接过衣服的时候,指节不小心触碰到对方的手指,谢微楼随口问道:“你身子怎么这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