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心死后(45)
他几步跑到那对夫妇面前,两人笑着揽住他的肩膀,仰头跟他说话。
“走吧。”程安志用胳膊碰了碰看着那边出神的裴远溪。
几人打算回宿舍等方茂,走到一半,裴远溪想起刚才把小风扇放在座位上忘了拿,停下脚步:“我回去拿个东西。”
“哦,好啊。”
裴远溪走回礼堂前,打算从后门进去,又从旁边绕了半圈。
毕业典礼还没结束,礼堂里不时传出掌声和欢呼声,衬得外面格外寂静,只有枝头偶尔响起几声鸟叫。
走到礼堂后方时,突然瞥见树荫下立着一个人影,正看着这边。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几只鸟扑棱着翅膀从枝叶间飞出。
刚才还在别人口中听到失联几天的人,就静静地站在树下。
裴远溪仿佛没看到那道身影,低头快步朝后门走去。
“你不用躲着我。”低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一抬头看到贺觉臣已经走到了面前。
裴远溪蹙起眉尖,不得不停下脚步:“我赶时间。”
贺觉臣的视线下移,看向他手里的一大捧花,唇角抿起:“赶着去找他?”
“跟你无关。”裴远溪眼里有些反感。
他不知道贺觉臣还记不记得那天喝醉后的事,但看样子应该是忘了,不然不可能在听到那些话后,还出现在他面前。
以贺觉臣的性格,如果还记得那些话,应该永远都不会再来找他,因为他的自尊心不允许。再严重些,说不定还会想办法报复他。
对贺觉臣来说,报复他这样的人轻而易举,就像那时让他没法留在恒钧,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是现在的态度。
看来那晚的事,贺觉臣一点也不记得了。
真可惜,裴远溪心里闪过这几个字。
“我来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毕业快乐。”贺觉臣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那日的偏执和疯狂都已经消失,又恢复了平日的沉着。
这是第二次从贺觉臣口中听到这句话,但心态早已不同。
他想,最没有资格跟他说毕业快乐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嗯,你可以走了。”裴远溪眉眼微冷,不想多纠缠。
面前的人仍是没有让开,一堵墙似的挡在前面。
又一阵掌声传出来,一墙之隔的礼堂里气氛热烈,欢呼一声接着一声。
毕业本就该是一件开心的事,走出校园,去迎接充满希望的新生活。过去的一切不愉快,都能留在昨天。
离开这个地方,就是他摆脱过去的第一步。
“什么时候走?”沉默片刻后,贺觉臣又低低地问。
虽然没有明说,但裴远溪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时候搬出学校。
上次贺觉臣这样问,他回答的是最迟七月搬走。
现在六月才刚刚过半,他已经打包好了行李,几个大纸箱堆在床位旁,打算今晚就寄到A市。
去A市的车票也早就买好,明晚,他应该就能住进那边租好的房子了。
但这些都没有必要告诉贺觉臣。
“我听说你打算去景曜,”贺觉臣的声音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更低,“A市离这很远。”
裴远溪的心跳像是被石头压住,迟迟才传来一声响,难以言说的酸涩感顺着血管蔓延。
不出意外的话,他跟贺觉臣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也许贺觉臣很快就会忘了他,再次听到他的名字,可能是在多年后的同学会上,那时贺觉臣早已褪去青涩,就算想起他,内心也不会再有任何波澜。
那也是他所希望的。
“嗯。”裴远溪轻轻点头。
礼堂的后门打开,毕业生们按专业排着队走出来,手里拿着学位证书,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典礼。
几滴小雨落下,他们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扶着学士帽朝宿舍楼跑去。
毕业生们接连不断地从身边走过,不时有人好奇地看向站在一旁的两人,又被队伍后面的人推着走,来不及多看几眼。
人群中,裴远溪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容,是他们专业的人。
刚才坐在他前面打电话的男生也在其中,正瞪大了眼看着这边,似乎想过来又有些迟疑。
想起刚才听到的话,他心中有些自嘲。
随便一个人都知道贺觉臣不喜欢他这种类型,在别人眼中,也许是他在死缠烂打。
毕业典礼已经散场,裴远溪不想再多停留,转身想从礼堂前门直接进去。
手腕突然被身后的人抓住,修长的指骨紧紧贴着他的脉搏,那道低沉的声音有些哑。
“……还会回来吗?”
滂沱大雨终于落下。
第35章
豆大的雨滴将枝叶压弯, 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
往外走的人群都急急忙忙倒回来,又躲进了礼堂,焦心地望着外面突然下大的雨。
手腕上紧贴着的滚烫温度没有松开, 拽着裴远溪往旁边走了几步, 站到了礼堂后门旁有遮挡的地方。
凉丝丝的雨点擦着肩膀落下, 长睫沾了雾气, 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
那双漆黑的眼瞳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似乎还在等一个回答。
“也许吧, ”裴远溪看到那双黑眸深处有光亮跳动, 又接着说完下半句, “你不在这的话。”
耳边只剩下嘈杂的雨声, 半晌, 贺觉臣唇边才提起一点弧度:“没必要这么绝情吧。”
跟惯常的笑容不同,似乎还带了一丝勉强。
裴远溪不想跟他争辩谁更绝情这个问题,手腕一点一点抽出, 还剩一点就要挣脱时, 又被死死抓住指尖。
贺觉臣的眼底翻滚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那晚的偏执似乎又回到了他身上:“学长,我不会让我们之间就这样结束。”
累到极致,已经没有力气再感到愤怒,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这辈子都不要再跟眼前这个人扯上关系。
“贺觉臣,我不亏欠你什么,如果你还想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请你去找愿意陪你玩的人。”他呼吸微顿,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我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 各自安好吧。”
就像那些人说的,贺觉臣从来不缺喜欢他的人,他玩不起的游戏,多的是人愿意陪贺觉臣玩。
“你做梦。”贺觉臣面无表情,眉眼间一片阴冷。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说,裴远溪用了点力气把手抽出来,转身走进礼堂。
周围的目光密密麻麻,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他们的对话,但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走到刚才的座位拿回东西,不想再碰到那个人,快步从前门离开了。
回到宿舍时,其他几人都已经换好衣服在等着。裴远溪将身上的学士服脱下,跟他们一起出门。
程母为这次请客早有准备,预订了一家海鲜酒楼的位置,上了满满一大桌的菜。
看在今天日子特殊的份上,她也没有拦着程安志点了一打啤酒,让他们吃个尽兴。
吃到最后,程安志已经有些醉意,抱着裴远溪干嚎,说舍不得他。
他们宿舍只有裴远溪一个人不留在C市,以后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见面,一想到这个他就心里难受。
“小谢,”程安志撒开安静吃虾的裴远溪,又晃着脑袋看向桌上另一个人,“我们远溪可就交给你了,你多照顾照顾他,嗝,不要让他太拼了。”
正好谢向星就坐在他旁边,他抓起谢向星的手,又把裴远溪的手放上去。
裴远溪无奈地任由醉鬼折腾,没有挣开。
指尖相碰的瞬间,谢向星感觉到一阵酥麻,低低应了声“好”。
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没有当真。
一餐饭吃到天黑,才终于结束。
走出酒楼,程母跟他们告别后,在路边打车回去了。
把脚步不稳的程安志扶回宿舍,方茂又马不停蹄地去帮裴远溪搬纸箱。
本来宿舍三个人很快就能搬完,但现在没法指望醉成烂泥的程安志,谢向星便主动留了下来,帮他们一起搬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