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甜意洽(8)
那些情绪伴着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小心点,这里有个台阶。”耳边低沉的男声有一种奇特的安抚作用。
段非用尽此刻所有的力气拽住对方,把脸埋在对方身上。
“脏死了。”他听见那声音抱怨。
这无疑不是什么好话,段非更伤心了,把眼泪全擦在面前的柔软的衣物上。
就这么缓慢移动了会儿,那人停下了脚步,扶着他坐在一个还算柔软的垫子上。
“行了,赶紧睡吧。”那声音说。
段非仰躺下去,察觉到对方的体温正在远离,急急忙忙伸手去挽留。
慌乱间也不知拽到了哪里,那人“嘶”了一声。
“别走、别走。”段非说。
“我不走,就待在在旁边,”邵久一说,“放心吧。”
段非还是不肯放手。
他困得很,偏偏大脑还有一个角落维持着诡异的兴奋。
“你刚才摸我了。”他说。
“我那是在找你的身份证,”邵久一说,“不登记进不来。”
段非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这段文字,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摸我了,”他拽得愈发用力,“你摸了,你要负责。”
“……”
得不到回应,段非艰难地撑起眼皮。
他的手指正插在邵久一的裤子口袋里,为了不让裤子被拽,邵久一不得不微微屈起膝盖。
段非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你就那么看不上我?”他可怜地问。
邵久一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看起来无奈透了。
“行吧,”他捉住段非的手,试图让他松开,“我负责。你先睡,好吗?”
段非眨了眨眼,忽然精神了,松开了他的口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你要怎么负责?”
“……”
“谈恋爱吗?”段非问,“跟我谈恋爱吗?”
邵久一皱着眉转过头去,片刻后点了点头,嘴里“嗯”了一声。
“你喜欢我吗?”段非又问。
“你没完了是吧?”邵久一说。
“强扭的瓜不甜,”段非的声音再次染上哭腔,“你不喜欢我就算了,我才不要那么可怜。”
“喜欢,喜欢你,行了吧?”邵久一说。
“……哦。”段非瞬间收住,笑了起来,“那我们是两情相悦,两情相悦所以谈恋爱。”
他的精神彻底松弛了下来,整个人仿佛被卸了力,再也使不出力气。
邵久一把他的手放在了他身旁,又替他盖好了被子,他都没有再抵抗。
在跌入梦境前,好像听见了有人叹气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思考,他便怀着满足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段非头痛欲裂。
他按着太阳穴眯着眼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终于回过神来,开始观察周围,接着便陷入了茫然中。
……这是哪儿?
他挣扎着坐起身来,努力运转迟缓的大脑。
哦对了,他昨晚喝多了,好像住在旅馆里了。
段非四下张望。房间里空无一人,一步之遥的另一张床上被褥凌乱。
那三个人呢?全都跑了吗?
正疑惑着,不远处的卫生间里传来了动静。
段非扭头看过去,卫生间门恰好打开,邵久一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视线对上,段非瞬间瞪大了眼睛。
“醒啦?”邵久一对他笑了笑。
段非动了几下嘴唇,没憋出话,脑袋更疼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跟见了鬼似的,”邵久一一脸好笑,走到了他的床边,“断片了?不记得昨天的事了?”
“啊?”段非傻傻地看着他。
邵久一在另一张床的床沿上坐了下来:“你给我打电话,还记得吗?”
段非抬手抹了把脸,脑中隐约冒出了点似是而非的片段,模模糊糊的。
“我朋友呢?”他问邵久一。
“我哪知道。”邵久一说。
段非无措极了,用求救的眼神看他。
邵久一笑意更浓:“你给我打电话报了地址,还说要出门。我听你醉醺醺的,不太放心,又正好在附近,就过来看一下。”
“谢、谢谢,”段非舔了舔嘴唇,“那为什么我们会……呃……”
“一点都不记得?”邵久一问。
段非苦思。
大脑阵阵钝痛,运行不畅。他仿佛在浆糊里找米粒,隐约捕捉到一点模糊的轮廓,顺着捣了一下,又消失不见。
在这过程中,他脑中浮现出了一些宛如梦境一般的、令人万分羞耻的画面。
他想问邵久一自己是不是哭了,又因为害怕丢人而开不了口。
邵久一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憋得面红耳赤的样子,开口道:“你昨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还都往我衣服上擦。”
救命,是真的!
段非咬住了嘴唇,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尴尬得不敢看他。
“想听详细经过吗?”邵久一问。
段非摇头。
邵久一笑道:“去洗漱一下吧。我买了早饭,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将就着吃。”
他说完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外套。
“你要走了?”段非问。
“我下午还要上班,”邵久一说,“房间的钱付过了,你记得联系一下你的朋友。”
“谢谢,那钱……”
“没事,反正我也住了,”邵久一走到门口,手放在了门把上,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你昨天跟我约好了一件事。”
“什么?”段非问。
邵久一垂下视线,略显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不记得就算了。”
他说完推开了门,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大门再次合拢,段非呆滞了会儿,躺了回去。
毫无理由的,他的心跳得特别快,整个人慌慌张张的。
虽然记不清细节,但他昨晚无疑给邵久一添了不少麻烦。
邵久一说房间自己也住了,可若不是为了照顾酒醉的自己,他应该没必要特地外宿吧?
段非扭头看向隔壁床凌乱的被子,脸渐渐烧了起来。
邵久一说的约定到底是什么呢?
段非想不起来,只祈祷自己可别做出什么太离谱的事儿。
起床洗漱过后,他稍微清醒了点儿,终于想起应该联系一下纯仔他们。
他昨晚是穿着外衣睡的,手机还在裤子口袋里,可拿出来以后却是关机状态。试着打开,才刚进入桌面,立刻跳出电量不足的提示,紧接着自动关机了。
也不知自己离开前有没有打过招呼。
如果没记错,他们三个昨晚也住在这家店。可段非稀里糊涂的,完全想不起房间号了。
这样的廉价旅店几乎没有客房服务可言。惴惴不安吃过了早饭,他试着去前台借充电线。
前台的姐姐见着他,立刻笑了起来,问他:“感觉怎么样,酒醒了没?”
她把自己私人的充电器暂借给段非,段非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用就近的插座充电。
“我昨天是不是做了什么很离谱的事情?”他问。
“你又哭又闹,”前台姐姐告诉他,“你朋友翻你口袋找身份证,你对他喊‘只有男朋友可以摸我,你先做我男朋友再摸’。”
段非差点儿当场自燃。
“他……他什么反应啊?”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凶你,让你老实点儿,”前台姐姐笑得肩膀一抖一抖,“你钻在他怀里哭得直抽抽,委屈坏了。”
段非捂住了脸。
“你们是……那个呀?”姐姐一脸八卦地问他。
段非赶忙摇头:“我喝多了,乱说的。”
手机冲了会儿电,他再次尝试,终于顺利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