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岛(21)
江南峤并不喜欢自己走到哪里都被贴上的“学霸”标签,无奈这也的确是此刻他身上最具吸引力的“光环”,尽管不想过多地谈论这个话题,但导师都发问了,他也不好推辞,只好如实答道:“那年卷子简单,整体分数比较高,学校的提档线是七百出头。”
表达比较委婉,但大家也都听懂了——提档线是七百出头,所以他的分数比这还要高。
“嚯——”台上的贺新朗率先不淡定了,跟江南峤认识这么多天,他还没来得及关心这个问题,“满分儿是七百五吧?那您这单科儿得多高啊?”
他一着急,一口京片子就更地道了,跟说相声似的,逗得台下好一阵哈哈大笑。
姚宛不得已出来维持秩序,开玩笑地自责道:“怪我怪我,不该开启这个话题,搞得我跟在座各位都挺自卑的。”
“学霸的事儿咱们聊不来,还是专注舞台吧,”丁珝笑道,“刚才的唱跳片段,我注意到你的声音一直比较稳,气息控制也不错,但你又说你一个月前还在学校,所以你的练习时长总共是多久?”
江南峤如实答道:“两周。”
台下再次发出一片惊呼。
……谁能想到平时敲代码的学霸,到了选秀舞台上还是个学霸,才两周就练成这样,还给不给其他人活路了。
导播室里的喻媛看着一方方屏幕上精彩的表情,都想好后期的reaction要挑哪几个镜头了,身为妈粉的虚荣心简直分分钟就要爆棚。
“海选那天我就记住你了,”许久未曾开口的云汀终于拿起话筒,抬眸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南峤眨了眨眼,心头一时间闪过很多答案。
台下也有5G冲浪选手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参加海选就上了微博热门的那位天王迷弟么?
江南峤不愿自作聪明,顺着云汀的话,乖巧地追问:“为什么?”
满以为云汀会cue这个话题,不想他出其不意道:“你的名字很好听。”
“‘峤南江浅红梅小,小梅红浅江南峤’。”
虽然已经有过浅浅的数面之缘,但江南峤还是第一次从云汀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的声线温润悦耳,读这句时的断句也颇讲究,令江南峤不由一怔。
这三个字的确出自典故,只是这首词并不那么有名,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几个人能脱口而出。
台下立时又热闹起来了,有人吹彩虹屁,说天王就是有文化,也有人嗅到了迷弟跟天王之间的微妙磁场,迫不及待地起哄。
“开玩笑的。”云汀莞尔,“是你的作品,让我听一遍就记住了,我觉得值得被更多人听到。”
台下又开始起哄:“solo!solo!”
江南峤多少了解一些选秀的套路,知道节目录制的每一个环节,都远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偶然,被要求solo的选手基本上都是节目组的意思。
他原以为自己一个不受重视的素人,不会得到这个机会,万万没想到节目组竟然派云汀亲自cue了他。
还好因为喻媛之前三番五次的嘱托,他虽然对solo没抱什么希望,但也做了适当的准备,这会儿便接过节目组送来的吉他,坐在椅子上低头调试。
“不要伴奏么?”姚宛意识到什么,“还是原创曲目?”
台下更吃惊了——名校学霸两周速成唱跳,没想到还自带唱作的隐藏buff。
唯独云汀不显得意外,问:“这首歌叫什么?”
江南峤抬眸看他一眼,答道:“《天王》。”
作者有话说:
写作“初舞台”,读作“给老婆当面告白” 7
ps:“峤南江浅红梅小,小梅红浅江南峤”出自苏轼《菩萨蛮·回文》,也是小峤名字的出处。
第17章 他的天王
话音一落,全场都随之愣怔了一秒。
谁都知道江南峤是云汀的迷弟,甚至不惜为了他暂时放下学业,跑来参加选秀;海选时就追星成功,初舞台又被偶像本人cue了solo……如果说这些情节还不够偶像剧,那么眼下的这个歌名,就实在是无法不惹人遐思了。
偏偏江南峤看向云汀的眼神坚定无比,众人一时间都忍不住暗自慨叹,这位迷弟的真爱程度还真不是装的。
实际上,只有江南峤自己心里清楚,他这话一出口,听起来掷地有声,其实不过是一时之勇。
尽管上台前被喻媛反复叮嘱了好多遍,但理智始终令江南峤认为自己的solo机会非常渺茫,万万没想到会突然被云汀cue到。
他平日里喜欢自己瞎写点调子,日积月累下来,也攒了不少现成的,这会儿可供选择的曲目其实并不少。
云汀开口之前,江南峤的内心尚且还存了几分犹豫,然而就在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他便鬼使神差地脱口说出了这两个字。
以往总是站在舞台上被他仰视的人,如今正坐在台下,注视着台上的他。
他的神色温柔又认真,江南峤无法共享他的目之所及,但至少在这一刻,他知道云汀的视域正在被他填满。
这是何其难以言喻的奇妙感受,江南峤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它迫不及待地向他传达着一种莽撞而无可抑制的冲动——
他要把于他而言最特殊的心声,唱给彼时远在天边、此刻又近在眼前的,他心底最特殊的人。
这一连串冗长的心理活动,其实不过都发生在分秒之间,台下兴致勃勃的吃瓜群众们自然听不见这些,他们兴高采烈地鼓起掌,多少带了几分起哄的意思。
就连方才一直无比淡定的天王本人,在听到这个歌名之后,都略带惊讶地轻抬了一下眉角,显然对接下来的歌曲内容颇感期待。
导播室里,倏然捕捉到他神色的喻媛,心口也跟着跳了跳。
台上的男孩垂眸拨弄了几下和弦,低声开了口:
“小时候老师问我有没有梦想,我脱口而出,我想要做一个天王。
“并不是羡慕他拥有掌声和灯光,只是很向往,他笑容恣意飞扬。”
依然是他最擅长的北方民谣风格,并不复杂的曲调,贴近白话的歌词,却总能在开口的一瞬间,抓住所有听众的耳朵。
“天王,他站在舞台中央,享受千万道目光,迷恋或者景仰。
“天王,他像星星一样发亮,载着多少人的盼望,飞向远方。”
少年人的中音,干净又温暖,没有什么华丽的技巧,听起来反而格外舒服。
“长大后没有人再问起我梦想,成年人的字典里,早已将它遗忘。
“直到有一天我来到演唱会现场,各色荧光棒,晃得我满眼泪光。
“梦想,那是孩子的糖霜,二十郎当,再谈这个有点儿荒唐。
“梦想,也就是梦里想想,两个字挂在嘴边,难免有点儿烫。”
民谣本身的演唱和欣赏门槛都低,最大的特点在于引起共鸣。江南峤外表看着冷峻,头上又顶着一大串金灿灿的光环,偏偏唱起歌的时候,气质又变得截然不同了。
他拨弄着简单的和弦,随意地开口,平易近人得像个街头拐角处讲故事的人。
这故事不仅唱着他自己,也映着太多台下人的影子。
“天王他轻轻唱,歌声谈起过往,他是不是也曾经像我一样彷徨?
“追逐的路上,有没有汗水湿衣裳?是不是也有人,曾嘲笑他痴妄?
“如果他没能成为天王,他会不会在哪间酒吧做个驻唱?
“如果他没能追到那束光,他会接受庸常,还是永远倔强?”
喻媛已经不由自主地愣怔在导播间里,她有些出神地看着reaction机位切来切去,每一个镜头里的反应都相当精彩。
“演唱会散场,我回到人海茫茫,假装自己在舞台上,是一个天王。
“台下没有荧光棒,座椅空空荡荡,没事儿,别慌,我做我自己的天王。
“天王,我站在舞台中央,为自己鼓起掌,给自己打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