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岛(27)
夏时昳跟他恰好相反,一个人就拿了三只巨大的行李箱,于是其他三人又各自帮他分担了一些,一行人这才得以顺利抵达寝室。
为了表达感谢,进门稍作整顿后,夏时昳就将行李箱统统摊开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
“想要什么?”夏时昳无比阔气地大手一挥,“随便挑。”
贺新朗看着他整整填满了大半个箱子的各色化妆品,一时间目瞪口呆:“你也太精致了吧?”
“小直男,难道你真把男团选秀当喜剧人舞台啊?”夏时昳无奈地一笑,“这都上岛了,还不赶紧卷起来?”
他们刚搬进来,寝室里的摄像头暂时还没开,说话自然就肆无忌惮一些。但贺新朗还是被他开头那个称呼给噎了一下,片刻后,才讷讷道:“我听人说,张口闭口就把‘直男’挂嘴边的,通常都不怎么直……”
“不然呢?”这回换夏时昳惊讶了,“认识这么久了,你不会还对我抱有直男的幻想吧?”
贺新朗一个北方爷们儿,学的又是曲艺这种传统行当,长这么大身边都是直男环绕,自然不会想那么多;虽然初识夏时昳时,对方的外型就多少传递出了些许与众不同的气质,但贺新朗也没料到他竟然能出柜出得这么坦荡,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十分精彩。
这副场面都给卫恒看笑了:“你吓着孩子了。”
见他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显然早知道了这件事,贺新朗更意外了,不由将目光投向宿舍里的最后一位“直男”,试图从他身上找到几分英雄所见略同的共鸣。
然而江南峤的脸上非但没有惊讶,接收到贺新朗的眼神,他还冲对方不置可否地轻轻扬了扬眉梢。
“不是吧小峤,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叛变革命了?”贺新朗愈发惊愕,“合着就我一个傻愣子啊?”
“可不么,”夏时昳开玩笑道,“哎,现在换宿舍还来得及啊。”
“不至于不至于,就是有点惊讶而已,”虽然消息来得有点突然,但贺新朗接受得还挺快,“本人绝对的LGBT友好群体。”
夏时昳笑了笑,又转身从箱子里拿出来了三盒面膜,依次分给三人:“‘前男友’,上节目前一天敷。”
“‘前男友’?”贺新朗又皱了眉,“这玩意儿叫‘前男友’?”
卫恒虽然也是个钢铁直男,但毕竟是出过道的,不至于像贺新朗那么小白,解释道:“意思是敷完以后去见前男友,他立刻就后悔跟你分手。”
他这话原本是官方解释,却被江南峤听进了心里去,联想到前些天初舞台结束时,酒店里发生的那一幕,他一时感到些许微妙,下意识地瞥了夏时昳一眼。
两人估计是想到一起去了,夏时昳正好也看向他,一对上眼神,夏时昳便立刻把一盒面膜塞进了他手里:“你也来一盒,小、直、男。”
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显然是故意的。
“谢谢,”江南峤对此敬谢不敏,“不过我……”
“不过什么不过,”夏时昳瞟一眼其他两人,见他们都在专心致志地低头研究面膜,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没有直男的命,一身直男的病。”
听到这句,江南峤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我是想说,其实我想要那个。”
夏时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觉他指的是另一只箱子角落里的两瓶辣椒酱。
夏时昳是川渝人,平日里无辣不欢,生怕上了这座南方小岛上没辣椒吃,临行时专门往箱子里塞了两瓶,没想到江南峤的眼睛还挺尖,竟然一眼看中了这个。
“你倒挺会挑,这玩意儿对我来说可比‘前男友’还珍贵呢,”夏时昳拿出来一瓶,递给他,“不过既然是小峤要,我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江南峤也没跟他客气,接道:“我一会儿就上网给你囤一箱。”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个牌子是我们老家的特产,我专门托朋友在那边买了寄过来的,”夏时昳说,“网上买的可没这味道。”
听了这话,江南峤一时又踟蹰了,夏时昳笑道:“拿着吧,吃完了再让他们给我寄就行。”
话音刚落,寝室门忽然被人敲了敲,门本来就没锁,这一敲便自己滑开了。
两个大高个儿杵在门口,一个是钟澄,另一个是跟他同公司的那位大魔王rapper段卓尔。
段卓尔在台上霸气侧漏,下了台依然很高冷,相比之下,钟澄还稍显得热情些:“我们是麒麟传媒的,就住隔壁,来串串门。”
卫恒立刻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样子来待客,然而寒暄了几句后,发觉对方的热情明显不是针对他们几个来的。
“师哥,”钟澄手里提了个纸袋,冲宿舍里的人扬了扬,“我经纪人来岛上看我,专门托他从京城带来的。”
说着,他将纸袋递给夏时昳,声音稍低了些:“你最爱吃的那家。”
没等夏时昳答话,贺新朗先两眼放起了光:“嗬,豌豆黄儿!”
“自打我来了南方,就没吃过一回正宗的,”他看向夏时昳,嘿嘿笑道,“你这师弟可真耐人儿。”
夏时昳看他一眼,又看向钟澄,抬手接了袋子:“替我室友谢谢你了。”
“师哥,你还带那个牌子的辣酱来了啊,”钟澄看了一眼江南峤手里的瓶子,“这么久没吃,我一直怪想的,平时没你的辣酱都下不了饭。”
“哦,看来咱俩这么久没见,”夏时昳抬眸看他,“你是一口饭也没吃啊?”
这般伶牙俐齿,一下子噎得钟澄没接上话,就见夏时昳侧目看向江南峤,接着说:“可惜了,你来得不巧,我多出来的这瓶已经给小峤了。”
钟澄看起来就是个半大的毛头小子,果然这会儿也不擅长掩藏情绪,闻言,他看江南峤的眼神里立刻冒出来几分不悦:“不是吧,这么快就‘只闻新人笑’了?”
两人的对话阴阳怪气的,等到这句一出口,在场除了贺新朗这个傻直男,全都咂摸出不对劲了。
未料到夏时昳不仅没解释,还顺着他的话反问:“怎么,你有意见?”
江南峤实在看不下去,跟夏时昳商量道:“这瓶就送他们寝室吧,我们吃一瓶就够了。”
“也是,”夏时昳盯着钟澄,故意拿腔拿调道,“反正我跟小峤从早到晚,吃穿住行,都在一起。”
“在一起”三个字咬得极重,他边说边把江南峤手里的辣椒酱递给钟澄,后者这会儿反倒变得不甘不愿了。
钟澄的目光来来回回地在两人中间逡巡了好几圈,这才伸手接过,还不忘充满敌意地瞥了江南峤好几眼。
总是莫名其妙沦为他俩闹别扭的工具人,江南峤又不能说什么,只得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两人走后,夏时昳从纸袋里拿出豌豆黄,先给贺新朗,又分给其他两人。
刚那么一来一往,连迟钝的贺新朗都意识到了什么,嘴里的豌豆黄都有点不香了,小心翼翼地问:“你跟你师弟怎么……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
“因为他傻-逼。”夏时昳没好气道。
看出来了他神色间的不悦,贺新朗清了清嗓子,讪讪地把话题岔开:“哎,不过你一个南方人,怎么也喜欢吃我们京城的特产?”
“以前也没吃过,后来去了京城上学,”夏时昳随口解释道,“跟着他……”
几个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又被他生生掐断在了嗓子眼。
大脑却远不像嘴巴这样听话,脑海中已经不受控制地回放起他第一次吃豌豆黄时的情形。
那会儿是钟澄领着他去京城的著名景点转悠,七拐八拐地,就到了一家当地很有名的糕点铺。
铺子里都是传说中的宫廷样式,模样精巧极了,夏时昳一个南方人,没怎么见过北方的糕点,一进门就被一盘豌豆黄吸引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