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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的剑(136)

作者:王白先生 时间:2019-03-21 17:29 标签:竹马竹马 武侠 奇妙冒险 江湖武侠

喻余青奇道:“你三更半夜,在这做什么?”
贝衍舟也学他模样,怪道:“你三更半夜,满山乱叫,又做什么?”
两人不免一笑,喻余青三两步走上前来,和他并肩而坐;也不客气,拿过一坛酒来,仰头便灌。贝衍舟也不管他,只移照油灯,自看自的图谱,比对月光映出的山岳轮廓,远远是堰湖倒映月色泛出粼粼波光,在黝黑的山坳中亮出一线。
喻余青瞥了一眼,只觉得那密密麻麻的横竖尺阙令人头昏,他忍不住揶揄:“你怎么这么用功,半夜也来查勘这图样?别坏了眼睛,在屋里不一样看么?”
贝衍舟微微笑道:“也不知道我为谁的事忙呢。”他顿了顿,“也是晚上出来透气,好在如今他们不敢管我。这工程非同一般啊,丝毫差池不得……等建成那日,光华百里,名士云集……我最喜欢那种有趣排场。还请喻宗主做登楼名客,拔得魁首,好让这楼名扬天下,不为这十二家所专美,也不辜负了我这一番殚精竭虑的心血。”
喻余青叹了一声:“贝先生谬赞了,我能有什么名,不要毁了盛事才好。”他摇一摇头,话到嘴边,到底梗在喉头吐不出来,只能再就了一口酒咽下;贝衍舟也不打问,他知道人肚里装的事,有时候是只能对酒说的;扔下图笔,笑道:“一个人喝多没劲,来来来,我陪你。”
喻余青道:“我没来前,你不也是一个人喝?”
“那不一样,我这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啊,否则那小狗儿成日里缠着我,好像没他看着我转眼便要摔死噎死一样,大惊小怪,没一会儿安宁。”
喻余青一愣,反应过来他在说谁时忍不住撇了嘴角,眉尖的蹙起也放松下来。小方儿变成小狗儿了。“你不和他喝酒反来和我喝,我怕又要被莫名地记恨一层。”
“酒是要分人喝的,”贝衍舟哂然笑道,“若只是各自尝各自的滋味,同喝一壶酒倒成了相互迁就,白费了那酒工酿入酒中的一番心思了。”
喻余青喝得微醺,人便敏感,似从话中听出些弦外之音来,可又怕是自己多想了;便问:“你还好吗?”
“怎么不好,好得很,怕好过头了。无论是那只小狗,还是其他的人,流水的补品关照,恨不能成天把我当个孕妇般娇养起来;好像我不是造楼,而是造人一般。哈,不过转头想来,凭空造出这东西来,可也不是一场生产么?我这一趟,也是要去鬼门关走一遭的。”
喻余青道:“这天下原本没有容易的事,旁人看得是仿佛一夜之间平地而起、光华灿烂,只是他们不知道容易背后的艰难罢了。”
贝衍舟笑道:“或许他们也知道,只是不关心。你的成就有可能与别人有关;但你的艰难可能只和你自己有关。”他笑着推了图卷,仰身倒下去,取金笛在唇上吹出个胡乱的调子出来,“还是喝酒吧!若把那难过从肚里掏出来,就像把酒浆里去了醪糟,只剩下寡淡如水罢了。”
喻余青不免看他,听他唇间吹一个高亢调子,随着山风远远送出去,在明月星间勾连几转,凄楚楚地坠在云中,又如纸鸢般飞到看不见的远处,游游有一丝尚牵。他想着这几个人中,看似最坦荡是贝衍舟,他仿佛把襟怀全敞开给你,不藏一丝一缕;可你偏读不懂他,也正因读不懂他,却反而更为他神魂颠倒;他自己便是这天地造与人间的偃机。那笛声在天地之间缠绕,把月光清辉与楼阁倒影纠结在一起。被火荼过的断瓦残垣早已被拆除,如今已然矗立起全新的骨架,在半山掩映当中桀骜地向外根根刺出。
喻余青听他一曲毕了,方才开口道:“这么说来,我其实也并不知道你造这楼宇究竟如何艰难,反倒是妄议了。”
贝衍舟抿一抿嘴笑道:“就像我也艳羡你二人比翼双飞,千难万险也生死相随,甚至不用多一句话的絮烦;我常觉得,爱若贪杯,你俩却总是喝得正好,想必是因为心照不宣;那醇香辣口,不用说便尝得是同样的回味。”
喻余青摇了摇头。“喝得正好,不过是因为他无所谓,而我不敢醉。心照不宣,不过是因为我患得患失,而他自以为是罢了。”
“奇了,这是不是你这辈子用在你三哥身上最重的词了?你一副被他始乱终弃的模样跑来,我以为把你灌醉了能听见什么惊世骇俗的发言——最后你只说他自以为是?”贝衍舟毫不压抑地放纵大笑,“你真是好过了头了,王樵是上辈子里积了什么德——”
喻余青尴尬地透出半脸薄红,也不知是酒色上头,还是当真嗔怒,亦或是怨怼羞恼:“我不是——他不是……”最后他自暴自弃了,“……我骂他什么呢?他本也没做错。”
贝衍舟露出吃了酸枣般的表情:“他伤了你的心还没错?知道吗?伤一个美人的心,这一条在我这已经够判刻骨锥心之罪了。合辙该他见不到美人儿,美人儿来陪了我。”他嗤嗤笑出声来,唯恐天下不乱地指点,“你就骂‘王樵你这个负心薄幸的王八羔子’!骂出来就舒服啦。”
喻余青僵在原地,想了半晌,最终嗫嚅地小声抗议道:“…………那也谈不上吧?”
“你问我我问谁啊?!……喻大侠,你能不能有点豪情!他啥都好你生什么气?你干嘛一气想把他三刀六洞的模样?”
“我不是对他……我是对自己。”
“你这样活着,岂不是把所有旁人的错都揽在你自己身上,也太累了些。”贝衍舟叹息道,他看着月轨星盘,心中默默计算。“你往山下看。”
喻余青依言往山下看。月光照到了前山,凝滞了的工地上堆满了所需的材料,翻开的土壤沟渠像是被挖开的坟墓;这一切都和那矗立半山的楼架连在一起时,却更像是一头可怜的野兽,被捕猎者咬破肚肠,翻开皮肉,剔出骨肋,大啖饕食之后,剩下的不被赏光的残余和骸骨。
“很像失败者的下场,是吧?传闻西方佛国有大鸟,名为迦楼罗……大限到来之时集梧桐以自焚,在烈火中新生,其羽更丰,其音更清,其神更髓。”贝衍舟笑道,“王樵要做的这座楼,就是这东西啊。从一开始,把你们卷入这趟浑水的‘凤文’——在火中烧掉,如今又要重建,还真有些凤凰涅槃的意思在里头不是?五百年,堆起香木,焚尽自我,再塑金羽。可是啊……这对凤凰来说,也是一道天劫吧?九死一生,若是没从灰烬里钻出……那也就到此为止了。如果重生的凤凰,和涅槃前没有不同,又何必如此?”
喻余青熏熏然间,被他提得灵犀一点,再往下看,那月色轻移,湖光潋滟,映出山下沟壑纵横,仿若棋盘,又像是那树木的根茎,悄无声息地以这楼为中心,蔓延扎根下去。若不站在这么高的高处去看,谁又会在意的到?乡县的民众集资固坝,楼中的用度需要开路担木,在忙碌之间,仿佛已谁也看不见全貌的方式,秘密地布下一方阵,一张网。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脉络如此熟悉,忍不住惊站起身来,脚下一个趔趄不稳,几乎栽下山崖去;贝衍舟笑嘻嘻望他人影伏没,紧接着脚下一个倒钩,人如鹏翼抟扶摇而上,落地时酒也醒了大半,回头惊望向贝衍舟:“这是……”
贝衍舟淡然笑道:“你那三哥原是个极惫懒的人。这般麻烦的事,他为谁忙得脚不点地,为谁费尽这心思?这事有千万种方法,可他选了最难的那一种,连带着我也一并遭罪……不过也罢了,反正大约我这辈子自个太聪明了,反而喜欢这种蠢笨的法子;他只要像一根棒槌般认死理到底,聪明的事儿教我来办便好。”
喻余青顿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咧嘴笑了:“难为了贝先生都看得急了,替他说话。”
“那毕竟不同,好歹也算是我金主嘛。”他大笑道,“拿人手短,他不说话,我替他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他表面光鲜,实则处境艰难,这重修登楼一事无数凶险,我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与他离心……”喻余青叹了一声,酒的后劲上头,晕得胃里和头上两处翻滚生疼。“衍舟不要笑我,权当醉了胡言,我就问一件事。”
贝衍舟立刻佯装打鼾,口中胡乱唱道:“抱云一片东山卧,百年醉,惺惺也,满眼春如错……”
喻余青不去理他,仍自顾自问道:“那位姽儿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唤郎君,春梦醒来么?忍看浮生,须如蝉蜕,狠把皮囊扯破……”
“她……瞒得过三哥那个棒槌,须瞒不过我……你便能造天造地,也造不出一颗心来……”
“哎呀呀,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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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樵在昏沉中隐约觉得身边绰绰地有个人影,他迷蒙间便唤道:“阿青……”一出声寒气便牵动肺腑,疼得他嘶地一声清醒过来,瞧见姽儿半跪在他身侧,手里端着汤药。他渐渐记起这纷繁杂乱的事情,只觉得头痛不已,拿过药来喝了,道:“你跪着做什么?起来去歇着吧。我没事了。”
姽儿仍是跪着:“今日是我僭越了,又没有看顾好孩子,才至于如此。但争儿的下落……”
“我没有怪你啊?但争儿的事你不用担心,定然不是阿青所为,但倒有可能是喻叔当真还在,又被我那族叔给利用了……他自小和父亲相依为命,自然为难。”
他顿了顿,见姽儿不做声,再道:
“你也不用着急,孩子不会有事的,他们目的是在我,不会亏待争儿,否则到时候拿什么来要挟我呢?不用咱们去寻他,他自会来寻咱们。……再说,还有余青在查,他说要办到,那定然会办到的,我们不用所有人都乱了阵脚。”他尝试着拉扯了一把妇人,可身上挨那一掌实了,这一下便没有力气。姽儿垂着头道:“没关系,我跪着也不痛不痒。”她又问,“你痛不痛?”王樵摸了摸挨了一掌的地方,回了句“没事。”没说痛,也没说不痛。
他披衣勉强起了身,看外面蒙蒙的天色,忍不住想,他昨晚定没有回来,他在哪里睡的?他去哪里找了?会不会和什么人交上了手?“你放安心,争儿的生父不可能对他不好,你也不用自责;再说了,若是真的是他回来了,到底也不能我们一直养着。”他对妇人说,“我今日还有要事,得抓紧召集人手通传要事,你歇了吧。”
姽儿道:“我不用歇;我不会累。”
王樵不置可否,最终只得挠了挠头发糟乱的脑袋。“唉……算了。我也搞不明白……只要你觉得这样好受些。……姽儿,这些年来,我一直很感激你的。那时候我与个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你一路拖着我走,回来家里,问我牌位、庄田、家业,替我去寻人,各处打听,补上丧葬的礼仪。里里外外,都多亏你打理。当初我们说开过吧?我不需要人照顾我,也不会把你当下人看待。若你当真在意,我也愿意拿个世人眼里的名头来报答你。因为我只有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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