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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他人人喊打(154)

作者:孟还 时间:2023-06-21 11:07 标签:年下 宫廷侯爵 狗血

  话音未落,燕迟已是一掌切在他后颈将其打晕,飞身上马,将昏迷不醒的阿苏尔也提上。
  那马飞驰而出的一瞬间,鞑子便捡起地上的刀剑追了过来,有火舌从密道中窜出,鞑靼见状,又分出几个人回宫调兵乘胜追击,势必要将阿苏尔救下。
  马虽远比人快,但三个大男人共乘,速度逐渐慢下来,听得背后呼喊杀伐声震天,鞑子短短时间内边聚集起千人小队,一路追着厮杀过来。燕迟回头一看,突然揽住季怀真往旁边树丛林立的山道中一滚,千钧一发之际,握住匕首对准马的后腿用力一掷。
  那马被匕首一扎,登时吃痛,身上力道一轻,驮着阿苏尔沿着山道发足狂奔而去。
  季怀真腿受伤,若奔走起来,那动静必定引来鞑子注意。因此二人冒了把险,只躲在山道旁的密林中,观察鞑靼动向,见一部分追着阿苏尔去了,却仍有一部分留下来,警惕搜索二人踪迹。
  季怀真心如擂鼓,汗如雨下,似有人给他洗了把脸,他的手腕被人死死攥着,下意识瞄向一旁的燕迟,看他刚毅的眉眼,看他线条卓绝的下颌,前方是步步紧逼,随时会发现此处的鞑子。
  在这一刻季怀真突然扪心自问还有什么遗憾,是否活够了。
  他心中依然没有答案,却想起方才死到临头前看到的从窗外一晃而过的燕子身影。
  就在季怀真即将拖着他的断腿冲出来去吸引鞑靼人注意力的时候,燕迟突然看了过来,问道:“是不是只有我快死的时候,在你心里才可与你姐姐外甥相较?”
  季怀真一怔。
  燕迟一手捂住季怀真的嘴,从背后狠狠桎梏住他,不让他动弹,不给他机会让他做自以为是的蠢事。
  他用一个早就该来的拥抱堵住季怀真求死的道路。
  他贴着季怀真的耳朵,以气音道:“临安城破那天,我也在,是我亲手给你姐姐收的尸,我知道她已经死了,一直都知道。我知道你是为谁回来的,也知道你那一跪是为什么。”
  “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叫你远走高飞了,是你自己要回来的,既如此,我便不会再放手。”
  燕迟哽咽着说:“苍梧山上的雪早就化了。我这两年过得一点都不好。”


第106章
  燕迟从后抱着他,桎梏住他的行动,紧到季怀真全身都在发痛,痛到他甚至忽略了那条断掉的腿。季怀真眼前一片模糊,看见鞑靼喊声震天,举刀携剑,从二人前头冲过去了。
  一小队人分出来,往他二人这边走。
  二人同时屏息凝神。
  拓跋燕迟悄无声息,将季怀真的手一擒,强行将他背在身上。虽背着人,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步步谨慎地后退,尽量不发出声音。
  有一鞑子似乎发现什么,朝这边看来。
  燕迟的脚步立刻停下了。季怀真趴在他背上,五指下意识收紧,快要嵌进燕迟肉里。
  就在那人要往这边走的时候,领头的将领突然发出一声呼喊,不远处一条灰影扑出,引去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几步掠入密林,消失不见。
  一场危机就这样擦身而过。
  眼见鞑子追着弱弱与阿苏尔去了,燕迟背着季怀真往林子深处跑,待确定远离大路,鞑靼人再无暇顾及此处时,才将季怀真靠着树干一放,检查他的左腿。
  褪去他裤腿一看,皮下的淤血缓缓透出来,被阿苏尔伤到的那块发青发紫。
  燕迟沉声道:“骨头断了,得快些与他们汇合,断在这地方,我不会接。”
  季怀真满头虚汗,嘴唇发白,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四目相对间,燕迟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茫然与困顿,他哑声开口,目光游移半天,也只吐出一个“我”字。
  脖颈间更是青紫一片,是方才被阿苏尔以胳膊肘勒住留下的痕迹,此时喉结似被人以暴力按进去般,仅仅只吐出一个字,喉咙间就犹如刀割。季怀真还不知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凡乌兰再多与燕迟纠缠些,但凡燕迟来的晚些……
  可他偏偏回来了,赶上了,还将一心求死为众人拖延的季怀真给救下。
  季怀真怔怔地,看着燕迟的脸,又“我”了一声。
  刚出密道时他神经紧绷,反倒未有任何不适,即使声音嘶哑,也能说出些什么,叫燕迟快走。可此时猛地一放松下来,季怀真的五脏六腑,四肢头脑,突然钝了,突然不听季怀真使唤了。他看着燕迟,控制不住眼睛,控制不住嘴巴,想问燕迟那句替季晚侠收尸是什么意思。
  可他我我我了大半天,眼中的光又灭了下去。
  季怀真茫然一瞬,低头看自己的腿,看这一身狼藉,想到了迎鞑靼入城那天,他跪在地上喊得那句“大人踩得好。”想到了三喜那句死不瞑目的赌咒。
  最终他语调嘶哑道:“……我,我有些,饿了。”
  燕迟不吭声,只五味杂陈地看了季怀真一眼,半晌过后,他站了起来,沉声道:“好,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季怀真点了点头,目送他远去,直到听不见动静,看不见人,才挣扎着朝前一扑。他的腿断了,起不来,走不动,便拿十指抠着地上的一堆枯枝烂泥匍匐着往前进,混着身上的血,拖出一道蜿蜒痕迹。
  他不在乎手抠在地上划出多少道口子,不在乎这条腿还能不能行走自如,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苟活下去,想要杀更多的鞑子,要阿苏尔,要哥达都付出代价——可他不能再拖累燕迟了。
  思及至此,那麻木痛苦的眼神突然又神采奕奕,回光返照。季怀真牙关紧咬,似在跟谁较劲,无数念头在脑中反复横跳,不加思考地往前爬着,直到一双靴子在他面前站定,挡住季怀真的去路。
  季怀真一怔,慢慢抬头往上看。
  燕迟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竟未发出一丝声响,静静站在后头,看着季怀真魔怔般地爬离。又或者说他早已看穿了季怀真的阴谋诡计,两年来靠反刍痛苦对季怀真的一举一动谙熟于心。
  这人再也别想骗过他了。
  拓跋燕迟背光而站,头低着看向这令他咬牙切齿,爱恨交加的人。额发垂下挡住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时到底是恨压过爱,还是爱压过恨。只是他突然一言不发地弯腰,把季怀真的腰带给抽出来,在这人面前蹲下,腰带的一端捆住季怀真的手腕,另一端绑住自己。
  两年前上京边境,那根系住二人,被拓跋燕迟亲手斩断的衣带,如今又被他亲手系上。
  右手手腕被人擒住,季怀真猛地意识到什么,“啊”、“啊”地哑哑叫了几声,一手不住推脱,一手想要挡住自己的脸。拓跋燕迟压根不允许他挣扎,直接强势地将人一拉,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紧紧系着的狼牙吊坠。
  燕迟霎时间静了,只出神地盯着那狼牙吊坠看。
  有什么湿湿的东西从天而落,滴在季怀真右手丑陋怪异的掌心上,那水迹明明微微发温,季怀真却觉得滚烫无比,不敢抬头去看。不过也不用他再抬头了,因为燕迟跪在他身前,下一刻便弯下腰,额头紧紧贴着季怀真的掌心,全身都在发抖。
  季怀真的掌心很快湿润起来。
  燕迟一字一句,恨声道:“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他用这样的姿势贴着季怀真的掌心跪了很久,等那肩膀抽动的幅度渐渐小下来,平稳下来,才立刻背过身去擦了把脸,把刀转到前头去,强势托起季怀真,背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给他这样一背,季怀真更感觉无处遁形,他听到燕迟哽咽道:“我到时,你姐姐已经不行了,致命伤在肚子,被人捅了两刀,血流太多,救不回来。你姐姐杀了两个鞑子,看见我时,她还有一口气。”
  肩上搭着的手臂骤然收紧,背上的人突然一抖,发出声滑稽又古怪的声音。
  燕迟强忍着泪意:“我问她你在何处,她没说,叫我别管你了,快逃命,接着便没了气息。是弱弱,靠着你姐的气味一路找到皇帝寝宫里的暗道入口。我将她葬在了我们扎营后头的山涧旁,有花,有水,很安静,只偶尔有鸟过去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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