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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位教皇(201)

作者:大叶子酒 时间:2024-03-05 11:21 标签:重生 西幻 复仇虐渣 西方罗曼

  这座用于家族会议的大厅有着极高的穹顶,模仿着圣母垂怜大教堂的设计,穹顶以八根拱形的梁柱支撑,间隔则是大师们花费了六年时间绘就的巨型壁画,梁柱垂落下链式吊灯,高低错落如繁星,泛着黄的灯光落在尤里乌斯的眼里,被深紫色的漩涡全部吸收殆尽。
  “是个好主意,但现在不是时候。”最终,波提亚的大家长神色平稳地说,“亚述的战争还没有结束,亚历山大六世和弗朗索瓦四世都还没死,至少要等拉斐尔杀了弗朗索瓦,否则我们无法面对那个疯子。”
  他的语气和以往的每一次毫无差别,铁灰色的发丝上闪烁着冷漠的光泽。
  这个熟悉的尤里乌斯令所有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他们并不想与他为敌。
  “如果我们能够成功,”坐在长桌末尾的一个老人站起来,他眼里燃烧着和年纪不符的野心之火,这把火灼烧着他的灵魂,让他浑浊的眼睛都放出了炽热的光,“您将会是我们毋庸置疑的君主、带领波提亚走向辉煌的凯撒。”
  “——陛下。”
  他向尤里乌斯低下了白发苍苍的头颅。
  尤里乌斯掀起了眼帘,深色的眼瞳里看不清情绪。
  拉斐尔解开斗篷,随手往后一扔,被紧跟在他身后的费兰特接住,挎在臂弯里:“翡冷翠有消息传来吗?”
  “没有。”
  拉斐尔只是随口一问,自从港口被他给堵了,翡冷翠的船只就很难再过来,他不太担心叙拉古,尤里乌斯的能力还不至于解决不掉突发事件,所以得到费兰特照旧的回答后,拉斐尔很快将这件事扔到了脑后。
  自从弗朗索瓦被他捅了一刀、所有离开亚述的道路都被他斩断之后,加莱的军队就陷入了一种隐隐的混乱中,圣鸦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探听到了小皇帝的消息,那一刀捅得结结实实,弗朗索瓦先是昏迷了几天,之后就是断续的低烧。
  拉斐尔和费兰特都没有要让他好好休息的善心,趁他病要他命是永恒的真理,于是教皇国的军队不分昼夜频繁袭击加莱的营地和城市,让对方四处救火疲于奔命,连带着养伤的弗朗索瓦也得不到足够的休息。
  更不用说拉斐尔还“大发善心”地将加莱王位易主的消息透露给了对方——并不是告知弗朗索瓦一个人,而是让人举着铁皮喇叭,大大方方地站在城墙下吼给了加莱的军队听。
  于是加莱的军队一直在爆发小规模的骚动,被拦在了异国他乡,家乡的君主还换了一个,先不说能不能顺利回到加莱,就算回去了,显而易见又要面临另一场战争,自己人和自己人打仗又不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情,加莱士兵情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迷之中,连斗志都被消磨掉了许多。
  加莱的混乱显然让朝圣天盟也坐不住了,比起亚述处于长期的内战纷乱中,朝圣天盟的领袖们显然更抗拒让拥有合法王位继承权的拉斐尔掌控亚述,在最近的一场战役中,战场上出现了朝圣天盟成员的影子,这些人很好辨认,披挂着亚述的藤甲,比周围的人都要高一大截,健壮的肌肉隆起,裸露的蜜色皮肤上涂抹着用草汁、动物血液和矿石研磨而成的彩色图腾,他们作为加莱的盟友出现,每一个人都凶悍得像是不知疼痛的野兽。
  正是因为他们的加入,教皇国的军队在教皇莅临后第一次在正面战场尝到了败绩。
  不过士兵们的沮丧并没有影响到年轻的教皇。
  相反,在看见朝圣天盟的人出现后,拉斐尔露出了来到亚述后的第一个笑容,他仿若耳语般轻声喃喃:“终于来了。”
  他可是等了太久了。
  他从未忘记,亚曼拉的死也有朝圣天盟的一手,为了将这个过分谨慎的对手从老巢里引出来,他不得不耐心地和加莱一遍遍周旋、佯攻、迂回。
  猎物全部出洞了,那就到了撒网屠杀的时候了。
  拉斐尔很有耐心,他并没有被突然的喜悦冲昏头脑,毕竟他要的是所有对手全部死在这里,而不是草率地放跑一两个幸运儿。
  “朝圣天盟的祭司们都来了吗?”拉斐尔在椅子上坐下,费兰特跪在他面前,给教皇小心地按摩双腿,当他的手触及冰冷的关节时,拉斐尔额角因为强行忍耐疼痛而暴起了青筋,下意识地拂开了费兰特的手。
  费兰特皱眉,单手握住拉斐尔的手腕,拇指安抚性地揉了揉对方的手腕内侧,在那片皮肤上滑动:“嘘嘘嘘,很快就好,忍一忍,我会尽量轻一点。”
  拉斐尔咬着牙,蹙眉忍耐着一阵一阵的酸痛,等那种酸痛稍微消退一点了,才分出心去听费兰特的话。
  这两天期末考,倒霉鸽又要卷生卷死了……


第118章
  风暴之心(六)
  费兰特双手握住拉斐尔瘦削的膝盖,揉捏着薄薄的皮肤和肌肉,按压着血管,试图让它温暖起来,教皇靠在铺着丝绸和缎子的椅背上,右手在旁边的矮几上胡乱抓了两把,指甲在打了蜡的桌面上划出几道泛白的痕迹。
  “……祭司团中最重要的那几名都到了。”费兰特刻意压低了声音,拉斐尔含糊地唔了一声,感觉差不多了,便抬脚粗暴地从费兰特手里挣脱开,这样一个小动作就让他感觉抽搐似的酸痛,但他很好地掩饰住了这种异样。
  “我们浪费了太久的时间。”年轻的教皇第一次流露出野兽饥饿的不耐烦,纯洁端庄的淡紫色眼睛里都是凶戾的光。
  随着教皇手中的权柄越来越重,拉斐尔愈发注意不给他人施加太多的威胁感,他很清楚,作为一名宗教领袖,他可以使用强权和暴力让人臣服于他,但宗教的本质是令人全心全意地顺从,暴力可以达到一时的屈服,却无法获得真心的信仰。
  他披着圣主的外衣、举着母亲的遗命,给自己吞噬亚述的行为加上了一层层天命所归的华美装饰,但究极本质,难道他从未对这片庞大的土地有过丝毫心动?
  权势是无人能逃脱的甜蜜毒药。
  他愿意为了亚曼拉复仇,也不吝于从中获得丰厚的回馈。
  他真切地死过,所以比任何人都留恋人间,比任何人都贪婪,比任何人都欲望横流。
  听见这句话的费兰特脸上闪过了一丝困惑,拉斐尔一向很有耐心,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有耐心,一个浮躁的人是不可能一步步蚕食掉所有权柄,将四分五裂的教皇国收敛在自己手中,又成为名副其实的地上圣座的。
  可是很奇怪地,他从此刻的拉斐尔身上闻到了一丝本不该属于他的焦躁,好像有什么东西追在拉斐尔身后。
  费兰特的感觉十分敏锐,假如他知道的更多一点,就会明白拉斐尔异样的急切从何而来。
  今年是教历1084年,在某一段历史中,两个月后,圣西斯廷一世将默默无闻地死在教皇宫的卧室里,成为钉在史书中任人嘲笑的失败者。
  追在拉斐尔身后的不是什么战争也不是什么胜负,而是他自己的死亡。
  “……我已经等了够久的了,”拉斐尔说,“从我举起地上神国的旗帜,到现在,我已经对此感到厌倦了。”
  拉斐尔靠在椅背上,年轻的教皇有着滔天的权势,如果将他的权力化作实体,那座山脉足够遮天蔽日,但他本人不过是一个身体孱弱的青年人,他缩在宽大的椅子里,单薄的身躯笼罩在天鹅绒的毯子下面,像是一株随手就可以折断的花枝,这样极端的不匹配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毁灭欲。
  出于权力者对通病,他很少直说对什么感到厌倦和喜爱,费兰特跟在他身边好几年,也是第一次听见他明确表达出自己的情绪:“我想要一场胜利。”
  教皇轻声喃喃,像是自说自话的呓语:“一场……绝对的胜利。”
  这听起来根本不是一个命令,而只是拉斐尔随口的感叹。
  但费兰特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对着椅子上昏昏欲睡的青年深深低下了头:“遵奉您的圣命。”
  拉斐尔没有再说话,他闭着眼睛,像是沉沉地睡着了。
  教历1084年八月十三日,历史上第一场超过三十万人参战的大军团式战争在亚述平原爆发了,这场战争被后世称为中世纪规模最为宏大的战役,它埋葬了亚述古老的神旨,以屠杀掉整个祭司团的代价把亚述人信仰了数百年的长生天带进了死的国度,与之而来的则是现代化的入侵,它让困守在个人勇武里的人们看见了机械的威力,以一己之力决定了未来所有大规模战役的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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