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拐跑游戏[无限](193)
余渊盯着他,眸中翻滚着暗色。
男人的双臂锢成一座无形的监牢,以一种侵略性的姿态,垂眼打量着近在咫尺的人。
此时此刻,青年正被他困在座椅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未打理的发丝凌乱地散落着,他的皮肤很白,显得眼底的青黑愈深,静坐在那里的时候,有一种病态冷峭的俊美。
他既然选择与这个人类合作,就意味着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对方显然清楚这一点,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数秒的沉默后,余渊道:“我是在异渊中醒来的,我没有在这之前的任何记忆。但我可以肯定,我曾经拥有过,它们被‘清除’了。”
“我能够‘观测’到每一位进入副本的玩家。我无法直接在副本内现身,因为‘规则’。只有当某个玩家触及副本‘本质’的时候,我才能短暂地出现。”
池殊屈起的指节抵着下巴,唔了一声。
余渊说的,和沈锦熙之前告诉他的那些吻合了。
而且,他敏锐地觉察到,比起之前的招厄与正序两个神格,在他们融合后,余渊的性格上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就像是……更完整……也更善于伪装成人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池殊缓缓道:“也就是说,是因为这个游戏,你才被‘切割’成那么多‘神格’,为了防止它们的融合,异渊还抹除了你的过去,通过规则约束你的力量,这样看来……你跟异渊,有仇呢。”
最后一句话颇带循循善诱的味道,池殊不闪不避地注视着那双暗沉的眼睛,即使是被禁锢的姿态,青年的神色依旧从容。
余渊眯了眯眼:“所以呢。”
“所以——”
池殊拖长尾音,露出一个灿烂明艳的笑容来,“你不想摧毁这个游戏吗?”
房间内有片刻的死寂。
池殊很确信自己与余渊的对话不会被异渊给听见,尽管游戏的手伸得很长,但显而易见,这个空间只属于对方,不然他也不可能随时随地、三番两次地就把自己抓进来。
池殊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即使面对的对手不是人,而是一个不知道到底在被什么操纵的庞然巨物。
他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在现实中产生的异常都和异渊有关,就好像他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开启这个游戏而做的铺垫,他的二十五年人生都是进入异渊前的序言。
不过没关系,迟早有一天,他会把真相和幕后黑手给狠狠揪出来。
至于眼前这个……
池殊倒挺乐意看到,余渊能和游戏杀个两败俱伤的场面。
而在刚刚那一刻,他能清楚地确信,男人已经相信了他的话。
“你想怎么做。”余渊忽然道。
“首先,你得听我的。”
池殊道:“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对我动手动脚,不许用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碰我,也不许随便把我拉到你这里来。”
闻言,男人的眼眸愈发深邃晦暗。
在他最初的设想中,他应该吞噬掉这个人类的思维,让他成为完全受自己操纵的一具傀儡,借助“玩家”的身份,脱离异渊的控制。
但是……
他越来越好奇这个人的手段了。
在他吞噬掉所有的同类前,不如先暂且听从这个人类,猎物已然到手,他想要他的灵魂,并不急于这一时。
余渊哑声道:“好。”
青年满意地弯起了唇角。
池殊当然不会轻信一个怪物的承诺。
他想要的,只是对方的妥协而已,一旦迈出第一步,之后想怎样,可不是那家伙能控制的了。
池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对你而言,我现在所处的第二世界,算什么?”
他一直默认了这里是副本结束后让玩家得以喘息的过渡区域,但细细想来,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
夜之塔内,高级玩家以观赏同类相互厮杀为乐,除了这些,还有更多不被看见的压迫与暴力,而他今夜所见,不过是其中的一角而已。
这里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余渊眯了眯眼,给出了答案:“一个更大型的副本。”
池殊微微一愣。
在第一与第二世界,一切天赋、道具都被禁止,玩家也无法购买到武器,但游戏从未说过,这里不能死人。尽管他从未听说过有玩家死亡的消息。
可如果这里是副本,那它的核心……会和异渊深层的秘密有关吗?
池殊的指尖抚过下巴,若有所思道:“你说第二世界是一个副本……那么,意思是这里也有你神格的一部分咯?”
“不,我没有感受到。”
池殊挑了挑眉,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
不过话说回来……
他的视线在房间内转了一圈,这里的一切布置都和他现实生活中的别无二致,就连触感也是真实的,仿佛他又回到了那里一样。
“为什么要这么做?”池殊意有所指,“把这里变成这个样子。”
“你不喜欢?”余渊垂眸打量着身前的青年,像是在感受对方的情绪,“一般而言,人类都是恋家的生物,不是吗。”
池殊愣了一下,轻轻笑出声:“所以——你是在讨好我吗?”
余渊盯着他,没说话。
所有的生物只有待在自己的巢穴里时才会进入最放松的时刻。
他对这个人类的居所感到好奇。也更好奇对方在“家”里时的反应。
那犹如一个上锁的潘多拉魔盒,怪物守在旁边,锋利的指爪轻轻敲击着那把袖珍的锁,那很脆弱,却也很坚固,无法用一切暴力与野蛮的手段打开,它只能等待着,等待着盒子的主人亲手将那把钥匙放到它的手掌里。
他无法用贫瘠的言语描述那种焦躁的、迫切的、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情感,过往也从未有任何东西能让他这样等待过,于是选择了沉默。
“不过么……有一点你错了。”池殊道,“……对于人类来说,真正意义上的‘家’不只是一间居住的屋子,它是建立在情感之上的、用无数的过去堆砌起来的东西。”
“我的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住,不存在任何回忆、期待与未来,对我而言,那只是一个遮风挡雨的房子,一个不承载情感的容身之所。”
池殊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对方非人类的身份,也不知道能不能理解这些。
算了,反正跟他没关系。
余渊开口道:“所以你不喜欢?”
“没有啊。”池殊眨眨眼,露出一个笑容,“这里挺好的,因为我自己的床很舒服。”
他摆摆手,示意对方让开,径自躺到了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男人。
青年扯过被子,略带困意的嗓音传入他的耳中:“我要睡了,你把我弄回去吧,别打扰我了。”
那人侧躺着,鸦色的发丝顺着重力滑落,掩盖不住那截冷白的后颈,宽松的衣衫堪堪勾勒出他蝴蝶骨的形状,再往下就被被褥给淹没,对方微蜷着身子,就这样以一种毫无防备的姿态躺在他的面前。
余渊听到池殊逐渐均匀的呼吸声,很轻,也很静,却宛如一群蝴蝶扑入他的胸膛,于是他一步步地,无声靠近了那张床铺。
虽然是单人床,但尺寸并不小,甚至躺上两个人都有余,余渊试探性地将一只手撑到床面上,它缓缓下陷,青年依旧背对着他,一动也不动。
男人就这样顿了很久,暗色的眼眸注视着池殊的脊背,也不知在想什么。
安静的空间内,余渊身下的影子终于开始流淌。
它慢慢地、一点点地游到床上,从一滩无定形的阴影,拢聚成人型的模样,而后从床面中浮现出来,学着人类的姿势侧躺在他的身边。
又过了半晌,影子无声支起了身体,视线越过池殊的后脑,看到了他苍白沉静的面容,青年正闭着眼睛,睫毛在眼底洒落浮雕般的暗影,唇瓣微湿,鲜红,唇珠饱满,犹如一片细腻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