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攻的我不可能是魅魔(125)
他如同一个全知的旁观者,俯瞰着这颗星球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图像、声音、历史、未来……这些信息碎片如同胶片一般迅速切换。
他“看”到了,这个被称作“副本”的世界,从最初的混沌中诞生,无数数据流交织碰撞,构建出山川河流,每一个文明的兴起与衰落,每一次物种的诞生与消亡。
他也“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既定结局,如被设定好的程序,最终走向崩坏与毁灭。所有的繁华都将化为虚无,所有的挣扎都将归于寂静。
他还“看”到了进入副本时的自己,与陈景言一起在掩体后躲避子弹。而远处高塔阴影笼罩下,一双冷漠、非人的眼睛注视着他。
时间不再是一条线性的流动,而是一卷漫长的胶片,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他凌驾于时间与空间之上,成为这条时间长河的主宰,可以随意翻阅,甚至……修改。
他尝试移动自己的意识触须去干预某些时间节点,比如那些正在被液态金属吞噬的人们。
但当他的意识触须触碰到这一时间点时,他脑海里瞬间出现了另一幅画面:人们没有被液态金属吞噬重塑,反而直接被溶解,化作一滩毫无生机的死水。这是时间线被修改后的结果,是蝴蝶效应引发的更糟糕的结局。
沈琅心头微震。这种因果链条之间复杂精密到几乎无法揣测。每一次改动都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而这些后果往往更加惨烈。
这些宏大而绝对的信息,与他自身的认知产生了割裂。他知道自己是沈琅,却又感觉自己是超越“沈琅”的存在。这种认知上的错位,让他产生了迷茫。
时间对于新王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他可以回溯过去,也可以看到未来,但那些所谓的“未来”,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新王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这种疲惫并非来源于身体,而是来源于精神,来源于灵魂,仿佛他已经活了数百万年那样久远。
这就是进化的代价吗?舍弃“人”的身份,成为‘神’,却也失去了“人”的温度。
他微微偏过头,看向身旁的虚空。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窥探着他。但他没有理会,只是将目光投向下方。
那些被银色液体包裹的人们,脸上尽是狂热的笑意,仿佛正在经历一场神圣洗礼。瞿云泽、楚慕寒等人也在其中,银色的液体覆盖了他们的身体。他们紧闭双眼,面色扭曲,但表情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妙的幻觉之中。
“你想阻止他们吗?”低沉而古老的声音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这声音仿佛来自遥远星海,又像贴近耳边呢喃。
是陨星本体的意识,它没有名字,如果非要形容,可以称之为——“源”。
沈琅没有回答,那双银色瞳孔里映出整个白银巢都扭曲重塑的景象。他的“视线”穿透了层层阻碍,看到了白银巢都之外的荒原,看到了那些在废墟中寻找食物的遗民,看到了那些为了生存而挣扎的人们。他们或是在战斗,或是在逃亡,或是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你怜悯他们?”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微妙的不解,“他们弱小、愚昧、自私、贪婪,注定毁灭。这只是加速了必然到来的结局罢了。”
随着话语落下,沈琅看到更多片段涌入脑海:执政官与导师如何操控局势,引导人类社会走向混乱与争斗;玩家们如何为了一份资源彼此残杀;还有无数的普通人,因自身欲望而相互背叛。
然而这些残酷场景并未在沈琅心中激起什么波澜。他依旧保持沉默,只是轻轻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意识隐没在那庞大的信息流之中,就像一个孤舟沉入深海。
“他们……是我的同类。” 最终,他开口了,声音在自己的意识海中回荡。
“同类?”那古老的声音骤然停顿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你,是神。与他们早已是不同的物种。你已经超脱了人类的范畴,而他们,只是蝼蚁。”
它顿了顿,又补充道:“而我……才是你真正的同类。”
“不。”沈琅冷淡地打断它,他睁开双眸,那双银色瞳孔泛起涟漪般的光,“我是沈琅。即使我超脱了某种定义,我也依然是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如果我是神,那么——”
“新王”,这世界的至高存在,这承载着整个文明命运的“神”,此刻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一决定,让他的神性与人性产生了激烈的碰撞,却也彻底融合。
他垂下眼眸,长长银色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像是深思,又像是叹息。那双银色的瞳孔里,流转着星河般璀璨的光芒,那是无数信息、无数可能性的集合,而这双眼睛的主人,却选择将这些可能压缩、折叠,最终汇聚成一个坚定的念头。
“我选择,成为人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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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王没有登上那由圣柱构成的王座,他自顶端逐步而下,每一步都带起一圈银色光尘,脚下浮动步步生莲,层层叠叠,如同神迹。
银色液滴从他的指尖滑落,坠向空气中时无声无息。
脱离指尖的瞬间,那液滴开始蔓延扩展,宛若流动的生命。它拉长、凝结,最终形成了一柄薄如蝉翼的长刀,其通体透亮微光闪烁,如同星河倒映其中。
刀刃纤巧,却锋利得仿佛能割裂空间。刀柄处没有任何装饰,浑然天成,握在新王手中,宛若他身体的一部分。
执政官和导师立于高台上,他们像虔诚至极的信徒一般张开双臂。
执政官脸上的表情满是狂热,与之前沉稳自持截然不同。他那银色瞳孔闪烁着兴奋,就像久旱之后见到了甘霖,他低声呢喃道:“如此伟岸,如此完美……”
“带领我们,打破这囚笼,进入更广阔的天地吧。”导师则更显迫切,他甚至微微颤抖起来,仿佛这即将到来的拥抱,是他等待已久的一切答案。
近了,更近了。
然而,新王依旧未曾看他们一眼,他从他们之间走过,目光漠然得仿佛穿透了时间与空间,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他们。
非人之物尚未来得及品味这人类独有的复杂情绪,便察觉到异样。
那柄薄如蝉翼的长刀,轻盈得仿佛不存在重量,又锋利得无坚不摧,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无声无息地贯穿了执政官的胸膛。
没有鲜血迸溅,只有银色光芒在伤口处流转。执政官脸上的笑容凝固,眼中满是错愕与不解,他低下头,看着胸前那美丽的刀身,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导师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的目光追随着那柄刀,看着它从执政官的胸膛抽出,没有带出一丝血迹,只有几滴银色的液体在空中凝结成晶体,随即破碎。
下一秒,银光闪过,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导师的头颅,带着他脸上未来得及褪去的错愕,高高飞起。切口平滑如镜,没有血液喷溅,只有断颈处如同融化的金属般,流淌着银色的液体。
无头的身躯随之晃动了一下,颓然倒下。
这两个曾经掌控着白银巢都命运的非人之物,化作一滩银色的液体,顺着高台缓缓流淌而下。
他们的意识并未消散,只是以另一种形态存在着,呆滞地望着那个踏着虚空而来的身影。银色金属液滴倒映出新王神圣的容颜。
他们没有恐惧与疼痛,只是充满了茫然与不解。
他们不明白,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被如此对待。死亡对他们而言并非终结,只是回归于“源”,但被自己所期盼的“王”所抛弃,却让他们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失落。
而新王,只是轻轻甩了一下长刀,银色光尘随之飘散,他继续向前迈步,没有丝毫停顿或回望。
新王结束了与“源”的融合,并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但此刻,众人无从得知。
随着他的决定,那把长刀,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那嗡鸣声,如同某种信号,瞬间传遍了整个白银巢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