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攻的我不可能是魅魔(241)
那金色构造中包含的每一道代码线条、每一处运算交叉节点,都以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和密度,铺展在他面前。
就好似有人将一整个宇宙的源代码压缩成无尽密度的奇点,然后不容分说地砸进他的大脑。
沈琅无路可退
这片由信息与规则本身构成的领域,无所谓方向或距离。当他窥视核心的那一刻,就已无可避免地将自己暴露在这道绝对视线的直视之下。
信息洪流倾覆而下。
狂乱庞杂,却又内蕴森严规则序理的信息洪流,刹那间吞没了沈琅的感知界限!
他看到世界的根基规律、空间如何折叠、时间如何冻结、因果如何在无数节点上拧结成链、灵魂如何被打散,再被压缩进副本坐标。
亿万世界的历史、无数意识体的碎片全数失去排列,被还原成未经解释的数据链。
而这一切,正被以一种残酷高效的方式强行导入他的大脑。
他的思维处理器瞬间过载宕机。
赖以认知世界、构建自我的所有逻辑支柱,被这纯粹信息的海啸冲刷得荡然无存。那些清晰的心理边界、自我与外界的区分认知,开始迅速瓦解、模糊。
曾定义他的是谁——叫什么,从哪里来,要去往哪里,在这一刻都失去了边界。
名为“沈琅”的存在,正在被这纯粹的、超维的“注视”飞速稀释、同化、覆盖。
混沌。
比万相之门更彻底、更根源、更无法抗拒的——绝对混沌。
他在熔化。
他不再是“沈琅”,只是无数数据片段中——
正在解构中的节点。
第185章
苍梧山之巅, 万相之门宛如一口吞噬天地的黑色漩涡,悬于九天,扭曲着现实的界限。
漩涡深处, 凌虚道君逆流而上。他白衣如霜, 衣袂翻卷在虚空边缘,如残光在黑夜中挣扎。护体灵力被四面八方逼近的混沌逐寸压制,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他原以为, 三千年苦修,洞察天衍、明悟阴阳, 早已足以直视天地之真实。可当踏入这“门”的彼岸时,他才惊觉, 所谓道心圆满,不过是坐井观天。
修为失效,法则紊乱, 意识如漂泊孤叶,被卷入无方向、无重量、无时间感知的原始虚域中。
那些被称作“现实”的秩序——上与下、光与影、动与静,全都都失去了意义。
他的瞳孔深处,倒映出一幕幕超越理解极限的景象:
一座座燃烧的城市悬浮于血红天穹之下, 无数金属与血肉纠缠交错的怪物在蠕动尖啸, 相互撕咬、撕裂;
一道道光河横亘虚空, 淌着粘稠异常、不属于色谱认知的光液, 河中无数面孔载沉载浮, 似在喃呢低语,又似嘲弄;
更有那不可名状的、不可量测的“存在”。未见其形,仅轮廓的投影落入视网膜,便已刺穿神识,如有千万尖针同时贯脑, 将非人之物的思维碎片灌入凡俗心神,让人溺毙在自我之中。
此刻的凌虚,第一次清晰地体会到“渺小”这两个字的本意——
他是低维中的一缕萤火,在试图窥伺多维结构的主架时,不是被焚毁,而是被剥夺身为人的定义。
他的每一寸心思都被那无形却无所不在的“理”所占据。
“……这,才是万相的真貌?”
他喉咙发紧,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仍不由自主地滑出口,语气带着一丝发颤。那一贯清冷如玉的外表下,脊背已渗出冷汗,额角青筋隐隐搏动。
他尝试以天衍御道之术推演眼前景象,然而这些画面全然游离于他所构建的规则之外。
每一次推演都石沉大海,不但无果,甚至引发更剧烈的反噬。每一次尝试理解都像是主动拥抱精神污染,让他的意识更溃散一分。
脑海中似有雷霆轰鸣,无数炸响同时迸发,震得神魂震荡。
低维存在窥探高维真实,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一种陌生的烦躁与失控悄然爬上心头,仿佛有无数双手在他意识边界撕扯,激起大片恐慌与空虚。
他畏惧的并非死亡本身,而是对这种未知、无序的、彻底颠覆他存在的终极恐惧。
他,凌虚道君——此生未惧天劫,不惧六门九宗,不惧魔道妖邪。
此刻,竟然在颤栗?
就在心神失守的刹那,一片流淌着深猩红色的碎片画面掠过。
那并非死寂的颜色,反而充满了活力与矛盾感,带着浓稠的腐烂气息,却又隐隐透出新生的脉动。
凌虚道君的双瞳骤然紧缩,神识中传来直觉般的危机预警。然而未及反应——
一道肉眼不可捕捉的赤芒,源自比这混乱虚空更为遥远的的高维,穿透混沌,直直贯入他的眉心!
“——!”
没有痛楚,亦无实体损伤。那赤光不属于物质层面,而是更高位信息链压缩后的放射,在穿过了他的识海的刹让他的意识陷入一瞬空白。
可就在那一瞬即逝的空白里,凌虚道君品尝到了比形神俱灭更深层的恐惧与无望。
一股冰冷疯狂,饱含深邃恶意的意志,如病毒般侵入凌虚道君的神魂,瞬间扩散至每一个角落。
他的四肢不由自主地痉挛,指尖在虚空中胡乱抓挠。眉心处渗出的一股异样黏腻,像是寄生虫钻入血肉,顺着经络随意游走,肆无忌惮地侵吞占据。
意识、记忆、乃至三千年积淀的修为与道悟——那些定义“凌虚道君”存在的基石,在这股外来意志的碾压下被溶解、分崩、被彻底吞噬。
他像个被迫置身事外的看客,眼睁睁见证自己的躯壳被另一种存在所占据。那外来意志残忍冷酷,带着高踞云端的蔑视,将他的力量与道基尽数把玩于掌中,然后将其尽数化为滋养自身的食粮。
“……真是无趣的躯壳。”一个低沉优雅的嗓音在识海深处回荡,夹杂着几分玩味与戏谑,“不过倒是比预想的更合用。”
紧接着,那具被仙盟众生尊为谪仙的躯体开始下坠,从万相之门漩涡的深渊底部被猛地抛出,径直朝苍梧山的方向砸落。
云岳真人立于高空云台,刚从厉渊带来的战场余威中勉强稳住心神,余光却捕捉到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影自万相之门坠出!
“是道君!”
有高阶修士认出那身影,脱口惊呼,难掩燃起的希冀与振奋。毕竟凌虚道君归来,为这绝望战局增添了一线对抗厉渊的可能!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凌虚道君的躯体狠狠砸在苍梧山禁地的阵法边缘,扬起大片尘土与碎石。
守护阵眼的大能与护法弟子们一阵喧哗,目光齐齐聚焦在那道狼狈倒地的身影上。
“道君?!”云岳真人骤然变色,几个踏步凌空而至,伸手欲搀扶对方。
“道君,您可安好?那沈琅是否——”
话音未落,“凌虚道君”缓缓站起,轻拍了一下衣袍上的尘埃,动作优雅中透着不协调的僵硬。
他白发垂散,遮住了大半张面容,一时看不真切神情。
片刻后,他抬起头。
依旧是那张俊逸无俦、出尘若仙的面庞。
然而,围拢过来的众位修士,却没来由地颈后发凉。
道君的眼神……变了。往日那种远在尘世之外的疏离淡漠消失不见,反而多了兴味与审度。
尤其当那视线扫过他们时,像是在估量物件或玩物的目光,恍惚间,他们仿佛成为了被毒蛇盯上的小白鼠。
“凌虚道君”微微转动手腕,骨节摩擦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无妨。”声音响起,音色与往日并无二致,吐字清晰,却平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轻佻,“只是……见识了一些有趣玩意儿罢了。”
他说着,抬眸凝望天际那片扭曲崩坏的黑色漩涡,又慢慢将视线移向战场另一端,充斥着如潮般般毁灭气息的厉渊。
嘴角扯出一抹浅淡的弧度。
不带喜怒,却叫人寒毛直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