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心想事成(12)
他的手中还握着手机,指节抵住江亦深的胸口,那手机仍在震动中,是江亦深没有挂断的来电提醒,震颤顺着掌心传到指尖,再传入胸膛中,连带着血液也颤动。
直到拨号自动挂断,规律性的嗡响戛然而止,他们仿若猛地被拉回神,从旖旎混乱的情绪里倏然抽离。
这一次肯定超过十秒了,戚林想。
他顾不上发胀的嘴唇,先一步查看手机时间,一月三日,零点整。
“好了可以了。”他长出一口气,脱力般地靠在立柱上,嘴唇的不适感存在感太强,他没忍住抿了抿。
两个人沉默地对着出神,各自低头,谁也没有去看对方的眼睛。
候机大厅里比刚刚更热闹一些,行李箱拖动的声音,脚步声,电话声,各式各样的方言,从他们身边流淌而过。
戚林在放空心神,脑子里空白一片,只觉得一切都不甚真实,他没控制住,牙齿磨了磨刚刚被江亦深咬过的地方,这才抬眼去看江亦深,发现这人今天打扮得很好看,起码不是前两天那样随随便便出来撸串的做派。
他看了会儿便又心软了,奔跑过后飙升的心率居高不下,此时变成一团上蹦下跳的波浪线。
“好了,带你去吃夜宵了。”戚林拽了下江亦深的衣摆,示意人跟着他走。
江亦深没了刚刚那强势的气焰,瞧着可怜巴巴的,问:“你不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戚林一边说一边走。
“你说我够有种。”
戚林恨铁不成钢地咬着后槽牙,转头瞧他一眼,看起来想骂点难听的,但最后全都吞了回去,用最言简意赅的语言解释:“那叫恼羞成怒。”
第11章 5:00
江亦深难得穿得不像要出门撸串,戚林就要他去撸串。
打车从机场回去只需要半个多小时,车子穿行在黑暗中,戚林挂着耳机闭眼睛,感受到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背,江亦深小声说:“分我一只。”
戚林没有睁眼,只是取下一只耳机递给他。
江亦深戴上,听到里面是个语调四平八稳的男声:“确保实事办得长远,抓得持久,需处理好‘实效’与‘长效’的关系。”
他立刻把耳机摘下来,满脸震惊地看着戚林。
“助眠的,睡吧,到地方叫你。”戚林一脸云淡风轻。
江亦深半信半疑地重新戴回去,他刚跟人大亲一顿,神经格外亢奋,觉得褪黑素来助眠都不管用,却没想到五分钟后便昏昏欲睡,脑袋一歪睡晕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到达小区门口已经快凌晨一点,戚林推着他的肩膀把人喊醒。
江亦深醒来时只看到戚林凑近的脸,意识朦胧里分不清今夕何夕,含糊地叫了一声:“宝宝。”
戚林在他的视线里猛地瞪大眼睛,接着啪一声扑上来捂住他的嘴,姿势看起来是在挟持他:“你……你,好吧,你还饿不饿?困了就直接回家,明天早上做粥给你。”
江亦深乖巧地点点头。
“点头是饿了还是困了?”
江亦深的肚子叫了一声。
“师傅,停小区门口就行。”戚林对着司机说。
仍旧是之前常走的小门,车子停在小门旁边,一排门脸零星还有几家亮着灯,除了24H便利店便是烧烤店,不过这个点没什么客人,只有霓虹灯牌还在闪。
“你上次的炸鸡柳在这里买的吧。”戚林推开一家烧烤店的店门,扑面而来的温暖让人后脑勺一阵晕。
小店收拾得很干净,他们挑了靠窗的角落坐下,桌上摆了塑封的纸质菜单。
“这家店开这么晚?”江亦深打个哈欠,“我以为居民区没有开到凌晨的饭店。”
戚林说:“开到凌晨两点,白天中午才开门。这小区挨二号线地铁口,很多人加班到十一点多出来吃夜宵。”
老板听到动静,从后厨出来,见到是戚林,朝他打了个招呼:“这个点儿呢?”
“你们认识?”江亦深又窥见了一角他没有参与的戚林的人生,说话酸溜溜的。
戚林说:“刚从外地回来。来份醋椒豆腐。”
“得嘞,烤点吗?菜就甭烤了,这个点儿不新鲜了。”老板边说边系围裙。
戚林把菜单向江亦深面前推:“吃什么?”
“上车饺子下车面,来份儿面?”老板问。
“吃不下面条儿,再来份鸡柳吧。”江亦深托着下巴。
老板这时候像想起来他了,“哟”一声:“给你拿饼卷个,卷上好吃。”
“成。”江亦深听着就觉得肚子要叫,其实他并没有很饿,只是胃里空落落的,需要进食一下提升幸福感。
后厨里很快叮铃咣当起来,江亦深把菜单放到其他桌子上:“你经常来这里?”
“还行。”戚林单手撑着脑袋,透过浮起一层水雾的玻璃看着街道,“干净,来得多点。”
香味顺着门帘飘出来,江亦深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都熟到去参加婚礼了。”
“下半年。”戚林去翻他放在一旁的包,从里面掏出来一把喜糖,又掏出来一把巧克力,最后掏出来一堆棒棒糖。
江亦深看得傻眼,就见戚林把糖往他面前一推:“吃不吃?”
吃完糖再吃饭就串味儿了,但江亦深还是挑了几颗糖塞到口袋里:“关系这么好啊。”
“还行。”戚林不知从哪又翻出来一袋花生瓜子,随手剥了一颗,“他帮过我忙。”
“哦……”江亦深也抓了几颗瓜子,“你晚上要去办的事,还顺利吗?还有你那个,考试,什么时候考啊?”
“不太顺利,我要找的人不在了。”戚林说,“考试是三月份,今年考得晚。”
老板端着飘着热气的砂锅上桌,胡椒和醋勾芡,搅碎的鸡蛋丝丝入味,葱白和粉条浮在豆腐下,闻着酸酸辣辣的味道在冬日里让手脚都暖和。
戚林用勺子搅了搅,捞起一块豆腐吹着。
其实十二月时他刚刚从其他地方考完回来,周边几个城市的省考全都参加了一遍。
考体制内是家人对他的执念,这两年经济不景气,老爸的单位去年和其他公司合并,年初裁员时下岗,家里靠老妈一个人的工资撑了好几个月。
五十来岁的人再想找工作不容易,老爸通过各方渠道打听合适的工作,结果打听到原先单位里一个走的近的同事中午吃饭时候忽然晕倒,幸亏食堂里人多,送到医院了才知道是脑梗,好在送的及时没有大碍。
岁数摆在这里,又常常熬夜,基础病不算少,单位里人人都备着速效救心丸和硝酸甘油,可许多事也是尽人事听天命,爸妈看重铁饭碗和六险一金,只想着能稳当一些是一些。
戚林是文科专业出身,刚毕业时去传媒公司干了两个月用户运营,被行业内惊人的离职率和加班量震撼,最后由于leader人太烂,整组实习生都跑路。
跑路后戚林便向体制内屈服,尽管这年头带编制的工作也有事没事加班个没完,可好歹是有班可上,文科应届生的就业形势差得如同沙漠里捞小鱼,大海里找仙人球。
老板把鸡柳剁得砰砰响,很快送出来一份大饼卷鸡柳,热腾腾的饼裹着刚炸出来金灿灿的鸡柳,调好的酱料刷满每个角落,卷着海带丝和绿菜叶。
戚林在寺庙找的人不在,他留了周边几个摆摊小贩的联系方式,只说有偿帮忙,江亦深问起来到底许了什么愿,他又不肯说。
江亦深看得出他并不是有意瞒着,或许只是时机不对。
两个人吃饱喝足后才慢悠悠地溜达回去,路灯沉默地立在路边,一小团橘黄色的光影一片连着一片,一路延伸至家。
今天两个人都很疲惫,简单收拾一下便睡下,这回他们往床上躺得无比自然。
还以为终于能一觉到天亮,却没想到只睡了四个小时不到,凌晨五点时,江亦深的手机吵醒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