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心想事成(21)
那是只有戚林能感同身受百分之一的无力,来自于循环也无法改变的生活,拥有了传统意义的超能力,却没法让一切都变得顺心如意的落差感。
他们的沉默让徐华盈误会了,只当他们是已经复合,便继续道:“现在你们两个人一起也算有个伴,互相照应着我也放心。”
徐华盈认为这段对话已经算有始有终,拉开楼梯间的门:“我跟你爸谈谈,你们别在医院呆着了,最近流感严重,出去吧。”
她说完便转身出去,戚林跟在后面,正要出门时,忽然听到江亦深说:“我想休息一下。”
戚林一惊,回头看到一双安静望着他的眼睛,深深看不见底,似乎刚刚那句话在含沙射影些其他意思。
“你说什么?”
江亦深只是看着他,似乎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干涩的眼睛眨了一下,眨掉方才所有的情绪,只是低头摇摇脑袋:“没什么。”
戚林皱了下眉,预感有些不对,又没能迅速想通是哪里不对劲,只好说:“你有点累了,回去休息休息吧。”
江亦深“嗯”一声,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他的手揣在口袋里,指尖摩挲着那枚戒指,用力时硌得骨节疼。
自从循环发生后,江亦深再也不随意许愿,可此时他在用最大的努力许愿能让循环再变大一点点,再倒退多一点点,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那时候家人健康,他在读最清闲的大二,不需要考虑前途,生活平凡却无忧,琐碎的日子里没什么大烦恼,他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笨蛋。
那时候他和戚林刚刚恋爱,只要耷拉下尾巴,戚林就会来抱一抱他。
江亦深想到他和戚林开启暧昧的那个雨天,在游轮的码头,远处的摩天轮慢悠悠转着,他们的缘分始于凡子惊天动地的一个跟头,啪叽一下摔得水花四溅,飞起来的水珠变成从此后的每一场雨雪、每一片云,陪他们走过了一个完整的冬春夏秋,最后成为他们的眼泪,在秋雨绵绵的日子里悄然落下。
第19章 PAST 七夕
一年前的八月份,七夕节,粉红泡泡堆满城市,可惜是个下雨天,街上的小情侣们挨在同一把伞下,淅淅沥沥的伴奏让碰在一起的肩膀变得暧昧加倍。
江亦深和凡子根本没办法挤在一把伞下,可惜他们只有这一把,两个人不得已去便利店单独又买了伞,从避雨的情侣中间挤出来。
时近傍晚,河岸亮起灯,游轮装点的五光十色,水面波光粼粼,摩天轮下排队的人还没有码头等游轮的队伍长。
这是个流传甚广的都市怪谈,传说在摩天轮顶接吻的情侣都会分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没人愿意在这好日子触霉头。
小雨下得人一股无名火,凡子走两步就要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底:“我他吗今天肯定要摔一跤,我这鞋底都磨平了,下完雨连指压板都是滑的。”
江亦深和他一起坐船也火气直冒,嫌弃地看着他:“你演偶像剧呢?你要是掉水里了还得喊119来救你。”
“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凡子一只手死死抓着他,干脆收了伞,挤在江亦深旁边,一步步挪得很勉强。
江亦深想离他远点:“我答应你这日子出来玩我还不够义气?”
“我也没办法啊!室友都暑假回家了,就你一个本地人约的出来。”凡子紧张地在码头排队区末尾出溜一下,险些滑到。
江亦深也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当即吓得魂飞魄散:“我给你买个钉鞋得了,算我求你了!”
“冷静!冷静!”凡子努力平复,他们此时已经顾不上周围人的目光,就在他拼尽全力调整平衡的时候,江亦深忽然踮起脚向后看了看。
“嗯?”
“哎哎哎?”凡子慌不择路,整个人都扒在他身上,两只胳膊情意绵绵地缠在江亦深脖子上,二人一同转头望去。
隔着几个排队的路人,他们和一个男生六目相对。
江亦深眯起眼睛又仔细辨认一下,抬起手打招呼:“学长?”
“什么学长?哪个?你说那个帅哥?”凡子和他挨得太近,一转脑袋就能亲到一起去。
江亦深把他掀开:“你别抱我!”
凡子理也不理他,死缠烂打地挂在江亦深脖子上,还在伸长脖子寻觅他口中的学长。
这个画面有些难以解释,江亦深强行拖着凡子走过去,沿途凡子还在喋喋不休:“哦我知道了,那个穿黑色短袖衬衣的是不是?他怎么不回应你一下,你没认错吧?他看你了,他好瘦啊,他眼睛好漂亮……”
江亦深无法忍受他机关枪描边一样的外貌描写,一巴掌把人从身上揭下来:“你能不能自己走!”
凡子十分自来熟地对戚林打招呼:“学长你好。”
戚林抬了抬伞沿,对他们和煦礼貌地笑了笑:“好久不见。”
“咦,你还记得我。”江亦深也笑起来,试图将丢人的凡子藏到后面,“学长你一个人吗?”
“嗯。”戚林点点头,视线却追随着凡子,看起来对他很好奇。
凡子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猛地上前一步,似乎要说些什么,可脚下一个不稳,担心多时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咣当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偏偏这地方还是个斜坡,他顺着滑了一段距离,然后捂着脚踝开始嚎啕乱叫。
众人都没见过平地摔还能把自己摔成这样的,一时间全都围了上来,江亦深第一个跑上前去,却没想到这地方着实是滑,自己也险些滑倒。
他顾不上打伞,蹲下来看凡子:“你在这儿溜冰呢?”
“不行不行,120,快打120,我怀疑它断了。”凡子额角沁出豆大的汗珠,也有可能是雨水。
江亦深骂了一声:“真的假的,你正经点!”
“真的!”凡子这回不喊了,咬着后槽牙极力忍痛,显然不再是夸张表演了。
“扭到了。”一道冷静又镇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戚林在替他们打伞,垂着眼睛看着凡子捂住的脚踝,“去医院吧。”
这事情荒谬出奇,后来回想起来大概是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可在那时候的江亦深只觉得离谱,怎么会有人摔一跤把自己摔了个韧带拉伤?
经此一役三人形成了稳固的战友情,戚林办事利落,拿主意也快,江亦深跟着他在医院跑前跑后,学长长学长短,把戚林烦得够呛。
好在片子拍出来骨头没大事,但拉伤得有点严重,没法在学校呆着了,打电话给凡子那忙得脚不沾地的爹妈,外地出差的爹妈派家里司机跨越大半个城市接他回去。
司机是打着视频电话进来的,见到凡子后面上有些为难,说他爸妈要看看凡子今天是和谁偷偷约会约进了医院。
屏幕一翻转就看到病床边上站着两个男的。
送走凡子时七夕都到了夜里十一点,剩下最后一个小时,江亦深和戚林匆匆忙忙回了学校,用导员的特批放进大门。
暑假留校的学生并不多,夜里更是安静,此时雨已经停下,江亦深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了些吃的送给戚林:“学长你住哪里?”
“我住北区。”戚林看着那一大堆零食,瞪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但想了半天还是接了过来。
“哦,我和你不在一片,怪不得没有遇到过。”江亦深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戚林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我们不在一个方向呢。”
“哦。”江亦深又只会说“哦”了,他想找出个合适的措辞,但眼看着戚林要离开,没忍住叫住他,“学长!”
叫完却并不知道想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七夕快乐。”
戚林又在笑,他的怀里抱着五颜六色的薯片,像一大捧花,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好像把他自己都没有理清头绪的未尽之言读了个遍。
“那我走了。”江亦深忽然有点紧张,他站在便利店门口,店里暖色的灯照亮这一小块区域,夜里蝉鸣一两声,吵得人心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