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心想事成(27)
他喉咙堵着一团气,只愣怔了不到两秒,便快速地追上前,两只眼睛牢牢锁定住戚林,只见他挂断电话,低头思考一会儿,再抬眼恰巧和队伍最后一排的高大男生四目相对。
江亦深缓慢地、几近凝滞地随他转过视线,那人套着学院定制队服,颜色有点丑,留着一头前刺短发,游手好闲地抱着胳膊。
那是他自己。
江亦深呆愣地看着戚林和两年前的自己说话,他仍然对当下的处境不明所以,却在冥冥中捕捉到什么很重要的线索,命运在他们两个之间似乎不是齿轮,而是莫比乌斯环的拼图,他从遥远的未来而来,两年后的“1月5日”这片拼图的背面刚好是两年前的初遇,他在无形中填补齐全,让戚林和江亦深得以相见。
第24章 爱情保安
记忆中的那场初遇真切地降临在眼前,江亦深茫然地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两年前的自己打开手机,创建备忘录,弯腰清点箱子数量。
分明是眼前人在弯腰,江亦深却只觉天旋地转,仿佛自己被一拳砸飞出去,在空中旋转三百六十度,摔了个狗啃泥。
画面与色彩扭曲变形,一如每次零点重置的情形,不待江亦深反应,他出现在一个全新的地方。
先唤醒的是听觉,砰砰声萦绕耳边,他以为是心跳的声音,抚了抚胸口,刺耳的哨声凭空亮起,简直如同盘古开天辟地的那一剑,把所有人事物都斩落回去。
江亦深揉了几下眼睛,嘈杂的人声蜂拥而至,他站在人群之后,乍起的喝彩声把他吓了一跳。
是篮球场下,江亦深越过一片摩肩接踵,才意识到那砰砰声是运球的声音,冲锋在前的男生三步并作两步上篮,篮球“哐”一下砸入框中,叫好声猛地掀起来,裁判吹着哨子站在场中。
刚刚进球的男生扬起一个张狂帅气的笑容,江亦深看不下去两年前的自己如此装逼作态,头皮发麻,转头就走。
他走出几步才想起来,印象中戚林一直有去看他的比赛。
幼稚的自己可以不看,戚林必须要见!
为了不让广大群众发现有透明人在挤他们,制造出社会恐慌,江亦深苦苦绕了好几圈才找到一个没人的空隙,辛辛苦苦凑到前排,见到了站在裁判区旁边的戚林。
在看到戚林的瞬间,江亦深忽然感到一阵目眩,如同场景回放一样真实的画面猛地荡起波纹,虚化成电影幕布,他感觉有段飘忽在空中的记忆钻入脑海。
那是不属于他的、没有发生过的一段记忆——江亦深看到篮球向着裁判区的方向而去,距离太近,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球直冲戚林面门而去。
“幻境”中的戚林抬手把球拍了回去,在比赛后,江亦深特意找到戚林,询问他的情况——球场上的江亦深注意到由于球来得太突然,戚林挡球时的姿势比较勉强,可能砸痛了手。
那时戚林说没有关系,给他展示了自己拍红的手,两个人还借此一起吃了顿饭。
经此一役,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时不时会约在一起吃饭、自习。
——“看球!”
江亦深倏然回神,他定睛看去,与那段“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突发情况再次上演,两方队员误撞到一起。
他知道在两秒后,飞在半空的篮球会被一掌拍飞,飞速旋转着砸向戚林的方向。
这一刻本能大过理智,江亦深想都没想,快速冲入场,横冲直撞地推开乱成一团的球员,在篮球冲出球场的前一刹那一掌兜回来!
球在空中打了个180度,他在惯性作用下摔到裁判台前,和赶来救场的几个球员撞到一起。
幸亏场面很混乱,人太多,谁也分不清是在挤谁,除了距离球最近的几个人,没人注意到篮球诡异的离场弧线。
江亦深骂骂咧咧地被几个队友压在下面,他简直慌不择路,生怕被摸出来不对劲,一边往外爬一边大骂:“路凡你他吗的打球要是有这劲头就好了,差点给你爹创飞出去二里地!”
凡子在凌乱里被不知道谁抽了一嘴巴,他捂着脸四下环顾也没找出犯罪嫌疑人。
江亦深连滚带爬地离开球场,却脚下一个趔趄,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他眼睁睁看着那段飘渺的、未曾发生的记忆定格成一段胶卷,在他眼前渐渐粉碎成灰,消失无踪。
江亦深愣了愣,回首看去,刚刚的小插曲过去,球赛如常继续,戚林仍然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比赛。
——这才是江亦深记忆中、真正的两年前的情形,他打比赛,戚林围观,他们没有产生任何交集与互动。
那时候江亦深以为戚林是学生会在工作,所以没有和他搭话,比赛结束后也就没了联系,下一次说上话,就已经是来年七夕的摩天轮下了。
刚刚太激烈的动作让他呼吸不稳,江亦深呆在那里,心头涌起一个猜测。
会不会刚刚那段突如其来的“幻境记忆”,才是原本该发生的事?
球砸到戚林,他去找戚林说话,他们的交互提前半年就展开。
是他从两年前来到这里,改变了事态走向,让球未能砸到戚林,使得这本该开展的相识被推迟了。
江亦深被人推了一把,他转头去,是路过的学生,那学生只觉凭空撞到什么东西,还在纳闷地扭头打量。
江亦深呆滞片刻,默默向着没有人的角落走去,万千思绪令他脑袋快要爆炸。
他明白了,他回到的不是过去,而是因果中的“因”,这是一个会因为他而出现变数的世界。
那段在眼前粉碎的胶卷让他如鲠在喉,江亦深不敢想,如果在开幕式那天,他没有推倒那把椅子,或者他把备用电池捡给小吴,会不会他和戚林的初遇也会变成一段永远不会发生的粉末?
江亦深在球场旁的椅子边坐好,弓着腰抱住脑袋。
尽管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何发生,但江亦深已经给自己定下一个行事准则:确保所有事情按照记忆进行,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他不能接受一个失去戚林的世界,如果之后真的出现意外让他们的缘分中断,江亦深考虑仗着自己是透明人偷袭戚林后把他绑去自己宿舍楼下。
余光里的天地再次扭曲,转场的混沌笼罩住他,江亦深闭上眼睛,在短暂的失神后,周遭再次变得清晰,他细细感受,首先感受到的是泥土气息。
是雨点落在地面上的、盛夏时节的泥土气息。
江亦深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
他睁开眼,视线缓缓聚焦,自己正倚靠在一家便利店门口。
雨点滴滴答答,他侧过头,“江亦深”刚巧和凡子从店里走出来,共同挤在一把伞下,商量着要坐游轮去过七夕。
江亦深吃一堑长一智,先一步跑到他们排队等船的码头边,四处走来走去也没有触发什么胶卷记忆。
这让他松一口气,尽管自己也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没过多久就见到凡子和“江亦深”的身影出现在路尽头,江亦深蹲在旁边快被淋成落水狗,目光灼灼地紧锁在二人身上。
不出一分钟,他就嗅到不对劲的地方。
……凡子这鞋根本不滑。
江亦深记得当初凡子穿了双鞋底快磨平的帆布鞋,结果雨天路滑,走两步就要摔,最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他们在排队时遇到了戚林,凡子不负众望地摔了个大马趴,三人一起打包送去医院,夜里他还送了戚林回寝室。
江亦深眨掉眼睫毛上的雨水,人都傻了。
怎么不滑?
凡子每步都走得板板正正,四平八稳,稳如泰山。
完蛋了,这不行,必须滑。
江亦深想都没想就窜起来,一溜烟往便利店跑,边跑边腹诽,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当年凡子能滑得那样夸张,一步都站不稳了。
他从便利店里摸出来个肥皂,三下五除二拆开包装,又飞奔回排队口旁边,蹲到地上就着雨水就搓。
江亦深从来没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过,可他顾不上这些了,宛如在打冰壶,飞速搓着肥皂泡,把凡子前方的路抹得锃光瓦亮直反光。
终于,凡子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猛然出溜一下,他惊恐地扯住“江亦深”,说出了记忆里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