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心想事成(16)
徐华盈倒是不觉得尴尬:“哦,小戚呢?”
戚林不知道自己在江母那里是个怎样的身份,只好不卑不亢地挑了个不会出错的回答:“也挺好的。”
“我记得你在准备考试?研究生吗?”
戚林觉得这种事和江亦深的妈妈说也没什么,他从前了解过这位素未谋面的母亲,是个聪明又可靠的人,便如实答:“考公。”
“哦。”徐华盈扬一下眉梢,看他一眼,隔了会儿才说,“我不在内陆工作,有空可以和小深来找我玩儿,等上岸了就没法出境了吧?”
江亦深咣当踢了一脚椅背,把尴尬写在脸上,简直如坐针毡:“我俩没……没,还没。”
徐华盈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鲜活的表情,讶异地转头看过来。
“啧!”江亦深往前坐了些,两只手攀在椅子上,试图把他妈的脑袋扳正,不让她看戚林,“昨天凡子喝多了,我俩给他安置到那个,那个那个,不是我们!你少脑补点!”
徐华盈似乎笑了下:“这点酒量可不行呀。”
“不说他了不说他了。”江亦深连忙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告诉我?”
车子就停在路边,老妈也没有提出要找地方聊天的意思,看来是不打算久谈。
在上一次循环里,徐华盈的电话在晚上才打来,约他明天去吃饭,看来她今天有其他安排。江亦深不知道这个城市还有什么事值得她忙碌一整天,他只能想到和自己或老爸有关,可他不敢细想了。
“给你阿姨保养车子啊。”徐华盈拍拍方向盘,“我看你刚才见到我,一点也不惊讶呢。”
江亦深被她说出冷汗来:“那我们一会儿吃个午饭呗。”
“今儿个不行呀。”徐华盈一只手搭在窗沿上,她偏过头去看表,“我等下有事呢,明天吧,晚上我定下时间了约你。”
“有什么事?”江亦深紧跟着追问。
徐华盈敛下眉目,唇角却还是笑着的:“去保险公司,你现在这么操心了?行了,你们回学校吧。明天吃饭小戚一起?”
戚林忽然被点名,坐直了身子:“不用吧,你们……”
“没事儿,本来也就是随便吃点。”徐华盈说,“阿姨做东,你瘦得脸上都没肉,看看江亦深,一顿吃四个馒头。”
“我没有吃四个馒头!”江亦深反驳。
徐华盈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了,她指挥着两个人把她带来的东西搬下去,临走时对江亦深说:“你们这个年纪,没什么事儿过不去的。”
把人送走后江亦深还在尴尬,他不光是尴尬被老妈误会,更尴尬于这场猝不及防的相见。
四年没见,老妈仍然是他记忆里的模样,直接、坦然、果决,江亦深知道,刚刚老妈邀请戚林一起吃饭是因为戚林把自己的考试计划告诉了她,这是一种很微妙的边界模糊,毕竟这年头人际关系的水越来越深,考试本就私密,更何况是这样性质的考试。
戚林没把他们当外人,老妈便也愿意说些普通朋友家长之外的话。
可刚刚他在后排也看到了,老妈的头发是染过的,或许是那里面已经生出白色来,眼角的细纹在笑里绽开,那是岁月挤出来的、不会再靠保养消失的痕迹,江亦深没有亲眼见到这些变化的发生,隔着屏幕,仿佛对面永远是高考那年离开家的样子,他也青春,老妈的事业也正春风得意。
“走吧。”戚林的声音将他从放空里唤回来,“你回家?”
江亦深低头看了眼摞在脚边的大塑料袋:“先把东西放回去。你陪我一起回家吧?”
“嗯?”戚林愣住了。
江亦深不看他,只是把袋子拧成趁手的样子,又重复道:“陪我一起吧。”
十字路口的罚站红色小人变成行走绿色小人,他们夹在人流里过马路,戚林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变得直白又柔软,他只知道这样的江亦深看起来很需要人肯定,便说:“可以的,我只是担心会不会不合适,你爸应该不知道我吧。”
“别管他,反正要循环。”江亦深说。
循环终于在此刻实现它真正的意义,江亦深连招呼都没给老爸打,一路杀回家去。
从学校坐地铁回去要将近一个小时,他们在食堂吃完午饭才过去,普通的商品房小区,这一片的楼没有城区边缘的新建楼那么高,更像是市中心的低矮红砖老房子。
江亦深带着戚林一路向家里走去,边走还要边叮嘱道:“我怀疑我爸有事瞒着我,我妈回来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一进去什么都别说,听我指挥,指哪儿打哪儿。”
“要是没打成呢?”
“没打成就套出情报,循环再打。”江亦深做完战术规划,把钥匙捅进锁孔里拧几圈,咣当一声打开门,雄赳赳气昂昂就走了进去。
这片的户型都是一室两厅,长辈家里似乎都是这样的风格,那就是没有统一风格。有木制椅子,有真皮沙发,有一看就用了二十来年的茶几,有无比智能的热水泡茶一体机。屋里不算整洁,却很干净,桌上有隔热垫和茶杯,还有写了一半的本子,上面随便写着几串凌乱的数字。
卧室里传来椅子拖拉声,是老爸听到动静站起来出来查看情况。可江亦深却忽然停住了,戚林跟在他后面,一个刹车不及时,撞到了江亦深的后背上。
他敏锐地察觉出异常,连忙问道:“怎么了?”
江亦深死死盯着进门右手边的鞋柜,在老爸走出卧室刹那,他猛然一转身,下意识就要出门去,却和戚林撞了个面对面。
他张了张口,快速对戚林低声说:“我觉得我妈刚才来过。”
第15章 14:00
没等戚林问出为什么,江父已经从卧室里走出来,来自长辈的天然压迫感让他语塞一瞬,当即抓着江亦深把他翻个个儿,直面江父的视线。
“爸。”江亦深打了个招呼,接着二话不说,拉起戚林的手就往屋里闯。
“回来这么突然?”江父生得人高马大,头发剃得很短,是做手术剃掉头发后刚长出来的青茬,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过来,瞧着精气神很不错。
他居然没有如预料中一样别别扭扭地发脾气,这让江亦深进一步确定肯定有鬼。
戚林被他拽得踉跄,心里还惦记着江亦深刚刚下达的指令:一进去什么都别说,听我指挥,指哪儿打哪儿。
于是他闭嘴不语,经过江父时,两个人都很紧张地对视片刻。
“这是……”江父惊疑不定地问。
“我朋友。”江亦深说着,一指卧室里床头柜,“翻!”
这一个字堪称掷地有声,把戚林和江父都吓了一跳,江父下意识提高音量:“干什么!”
戚林被震慑一下,但循环让他有恃无恐,心中快速权衡利弊,选择立马开始翻柜子。
江亦深和他挤在一起找,三两下抽出一个塑料袋,把袋子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摞病历本。
“江亦深!”江父似乎没见过自己儿子这副不管不顾的做派,“你找什么?”
“爸你坐会儿吧。”江亦深随口胡言乱语,把病历本往地上抖,抖出来一堆七零八落的纸片。
是挂号条、取药单,戚林心领神会,开始在抖落在地的纸片里翻找,很快发现一张抬头是本地医院的单子:“这个!”
江亦深拿过来一看,日期就是三天前的元旦,老爸瞒着他自己去了趟医院。
他急火攻心,一瞬间心脏险些跳出嗓子眼,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冷汗汩汩往外冒。他猛地站起来,转头去看已经没有他高的老爸:“你去医院干什么了!”
“我去取药!”老爸的音量不输他,又重复一遍,“取药!去干什么了,去取药了!”
他一把抢过江亦深手里的挂号单,又指着还蹲在地上看病历本的戚林:“你,你那个小同学,别管地上的我收拾吧,你俩来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