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心想事成(4)
“这是你的大发现?”戚林警惕地看着猫,一时间思绪万千,甚至怀疑猫会跳起来变成人。
江亦深说:“你看,它过来了,前两天它看见我就跑。”
戚林愣了一下,有一种眼睛不知道往哪看的离谱感。
好在江亦深没有卖关子,继续解释道:“一周目的时候,我走到路口它就跑了,怎么招呼都不过来。二周目我再来,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早饭,它没有跑,只是站在远处看着我。三周目时它会主动来蹭我了。”
戚林终于意识到他的话中之意,再看小猫时只觉得脑袋发麻:“什么……意思?”
“除了这只小猫,我还观察了学校里的两只流浪狗,也是这样。我觉得可能是气味——”江亦深蹲下来,摸了摸小猫的脑袋,“或者说磁场,反正有东西是在变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循环不是重置,我们没有停在原点,有一个维度是在继续向前推进的,所以循环应该是可以被打破的。”
戚林的喉咙发干,脑海里电光石火间闪过无数念头,他沉默地看着江亦深撸猫,一只手就能盖住小猫的脑袋,黑猫耳朵从指缝间立出来。
“嗯?”没有得到回答,江亦深仰起头看他。
戚林便也蹲下来,与他平视:“如果你觉得磁场是不受循环干扰的,那我想到一个可以补充论证的点。”
他说完又有些卡壳,皱起眉头思索了会儿,才继续道:“昨天我说我这两天去了天文台和地质所,其实我还去了大悲院。出来再往前是摩天轮,我那天感觉……从摩天轮底下看,每次云飘的速度都不一样,但是离远了又没什么区别,我就没太在意,以为是错觉。我们可以……去沿河调查一下。”
江亦深摸猫的手僵了一下。
摩天轮架在河上,往下几百米是三岔河口,游轮在那里有停靠码头,那是他们确定关系的地方。
两人一时间无话,不知是因为话题忽然走向晦涩的心照不宣处,还是只因为都对循环没有太多头绪。
戚林的手机铃声先一步打破沉默,两人一猫都先被吓了一跳,随后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拿出手机时显示九点十九分,戚林想起来了,这是许白礼的电话,问他跨年打算怎么过,又说自己准备攒个跨年party,担心太临时找不齐人。
跨年party最后自然是攒成了,在晚上23点56分时,许白礼还打电话邀请他去参加。
戚林按下接听:“喂?“
“小戚,你今天空吗?”许白礼问出了无比熟悉的开场白。
戚林的回答已经成为肌肉记忆,他正打算说“还没安排好”,就听到江亦深突然开口:“要不我们……”
戚林心脏一蹦,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手,猛地捂住他的嘴。
电话那头的许白礼也沉默了一瞬,犹豫着问:“小戚?”
“没事。”戚林迅速回答,一口气把许白礼接下来的台词全说完了,“我今天安排还不确定呢,你是不是想约跨年party?以前咱们总去的那家酒吧就不错,今天好像还酒水八折,你攒好了告我一声,我有空也去。”
许白礼被噎住了:“啊……”
“我这边信号很差,等下微信联系。”戚林说完,啪一声按了挂断,这才收回捂住江亦深的手。
江亦深难以置信地怒视着他:“为什么不让我说话?我又不是小三!”
“你……”戚林挠挠脸,认真道,“咱俩分手时吵得太凶了,许白礼不让我跟你再有联系,不然我俩这朋友就没得做了。”
其实是分手后他着实痛苦了一段时间,那几天暴瘦不少,整个人也没有精气神,许白礼见不得他这样,为了帮他走出来费了不少心思。
戚林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岔开话:“你刚刚想说什么?”
江亦深也没再追问,撇了撇嘴:“我想说,我知道许白礼今儿晚上要开party,他喊了凡子,我一直知道。但是我从第三次循环才开始关注这场聚会——后面几次循环时你都没参加,你不在,凡子就喊了我去。”
他们恋爱谈了一年,共同好友有不少,基本都知道两个人的事情,只不过在分手后,再少有全员凑齐的大聚会,多是三三两两排列组合的小聚餐,还要刻意避开两个人同框。
真是天大的阴差阳错,除了两人相认的五周目,在前四次循环里,戚林只去过前两场酒局,而江亦深恰巧去了后面两场。
“我们没有同时参加过,这次要不要试试?也许需要我们一起触发什么事情。”
第4章 21:00
面对没头没尾的单日循环,两个人简直算得上是病急乱投医。
搭上前往摩天轮的公交车,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中,戚林把写满的笔记本拿给江亦深看,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一顿,得出的结论是类似于吃葡萄要吐葡萄皮的废话。
他们把小黑猫设置为原始锚点,江亦深在本子的正中央画了只猫咪头,延伸出几根箭头,从这一变化进行推理。
“起码我们可以大胆猜测,这个轮回并不是全方位的重置,既然有会出现变化的细节,就证明我们可以找到破局的地方。”
戚林歪着脑袋听他说话,头顶在玻璃窗上,随着车身的震动而晃动。
等到江亦深把本子画满小猫后,戚林才说:“还有一件事。”
“嗯?”
戚林拿过他手中的笔,在本子的右下角画了两个简笔画小人。
“为什么是我们?”
江亦深沉默下来,静静地看着他在小人头上写出两个人的名字缩写。
“我们才是最大的变量,只是思维定势让我们忽略了。”戚林又画了个小小的箭头,写着12.31,“为什么是今天?我们明明已经分手四个月了。”
是111天。江亦深在心中补充。
这几次循环几乎摧毁了他们对时间的认知,他在这时才恍然想起来,无论轮回多少次,今天都是12月的最后一天,他们分手四个月了,那个时候树叶还没掉光,整个世界都是金灿灿的,他们在路上走,落叶踩起来会响,像踩雪。
分手的原因很简单,“不合适”,不适合当爱人,反倒适合做朋友,起码只是朋友时,天然存在的分寸感下他们都更加坦诚和大胆。
没有电视剧里撕心裂肺的离开再挽留,感情在“不合适”的性格错位里越磨越淡,越磨越远,最后变成被踩碎的落叶,只剩下小片碎片堪堪挤在缝隙里。
戚林比他大一届,碎叶子拉扯着这段感情撑到他毕业,一阵风刮过来,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好像分手是最体面的结果了。
那是九月十一日,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星期三,江亦深主动提的分手。
分手的导火索幼稚而别扭,戚林生着病回学校给他送东西,具体送的什么甚至都已经淡忘,可能是一件衣服——他不理解为什么戚林不愿意提前告诉他生病了,自己完全可以等晚上去戚林新租的房子照顾他,而戚林只是觉得他那段时间太忙碌,而自己不过有些感冒,多带一包纸的事。
他们为这件事大吵一架,滑稽的是,两个人吵架的出发点都是对方不肯理所应当地接受自己的关心。
很矫情的情绪,却是“不合适”这个大命题下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一层层“他好像没那么爱我”之上,终于把他们熬成只会和彼此说难听话的模样,江亦深觉得爱变得有些痛苦,他不想让这段曾经美好的情谊面目全非,便选择了终止。
一年里的后半段体感过得更快,特别是对于日子被学期分割好的学生来说,一眨眼就是四个月。
更不用说他今年下半年过得实在是糟糕。分手后一个月,父亲生了重病,送去首都做手术,江亦深这三个月往返在两个城市之间,52块钱的高铁票攒了厚厚一摞,只不过研究生算是彻底没得考,混沌一片的前途压得他喘不过气。
江亦深知道戚林毕业后留在这个城市租房,准备明年春天的省考。他很多次想要再和戚林见面,可生活裹挟着他不回头地往前走,分手就像九月的一场秋雨,后知后觉的寒冷始终缠绵在身上,淡淡的却避不开,一缠就是四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