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心想事成(40)
邢芸不满意的点很特别,她又端起茶喝了两口,勉强不再纠结年龄:“谈多久了?”
这个问题的难回答程度不亚于前两天做的判断推理。有很多可以回答的方式,每个都很有道理,但标准答案只有一个,藏在邢芸心中,戚林无法勘破。
“挺久的。”他斟酌着选出这个答案。
“哦。”邢芸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屋子中晃一圈,看得戚林胆战心惊,才听她说,“你下半年和他在一起?”
此问题的难度更上一层楼,这回完全是图形推理,解题思路堆在脑袋里,但面对题目根本找不到对应之法。
“不算,我们……我们那时分手了。”
戚林咬到了舌尖,本来就舌根疼,现在好了哪哪都疼。和父母说自己的情感经历对戚林来说是无比羞耻的事情,更何况另一位当事人就在屋里听着。
他坐立难安,邢芸定睛看过来,微微前倾着身子:“所以你下半年还是自己一个人,没有工作,在这里呆着。”
戚林隐约明白了老妈关注的真正重点,他下意识找补:“我一个人也挺好的,能照顾自己。”
这句话戳中邢芸的心窝,她一下子站起来,把昨天没有说尽的话一股脑倒出来:“家里又不是不管你,没必要你一个人在外面照顾不照顾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戚林连忙跟着站起来,可挡不住老妈情绪的轰然爆发。
“你自己看看你瘦了多少?昨天我没忍心说你,你还觉得自己做得挺不错?”她快步走到厨房,一把拉开冰箱,上下扫视着,“菜太少了!冰箱空着干什么?平时不吃蔬菜吧,我看见你门口的外卖盒了!”
江亦深吃的。戚林在心里说。
“这个菜心儿都开黄花儿了还没吃呢?西红柿都没熟透就买!奶不要喝带反式脂肪的!”邢芸挨个骂了一遍,无差别攻击冰箱里的所有物品,“酸奶怎么不买牌子货啊?十块钱穷不了你富不了我,吃还不吃讲究点要钱干什么!”
戚林心虚得要命,他很少被邢芸这样骂,此时慌得心里直打鼓:“妈……”
“你这屋里太干了,跟你说了暖气上放杯煮过的水!”邢芸做事雷厉风行,直接走到卧室门前,一把把门拉开就进去,“冬天也得通风啊!不过堂也得开窗户!”
她一口气走到窗边,戚林紧张地跟在后面,四处看一圈,居然没见到江亦深的身影。
冷风一吹,邢芸也冷静不少,她拍拍手上的灰,语气平和一些:“妈也不是不让你一个人,但你不该骗家里工作的事儿,对不对?”
戚林现在只想让老妈赶紧从这屋里出来,吞咽一下:“嗯。”
“这个衣服不能这么挂……”邢芸把一旁挂在挂钩上的衣服拿下来,“这样就把领口抻大了。”
她格外自然地走到衣柜前:“不常穿的衣服别放外面,落灰不好清理——”
柜门打开,她和柜子里一个男人四目相对。
戚林兀自惊涛骇浪,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江亦深以一个非常命苦的姿势躲在拥挤的衣柜里,穿着单薄的居家服,头发被凌乱地拢到脑后,俨然是教科书级别的金屋藏娇画面。
邢芸也称得上胆识过人,面对此情此景硬是一声没吭,只是震惊又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死死盯着江亦深,手中的衣服开始打摆子。
“妈!”戚林率先反应过来,走过去试图把柜门合上,“那个……”
江亦深也吓得不轻,他哆哆嗦嗦地扶住门,和邢芸打了个招呼:“阿姨你好。”
邢芸连退三步,目光从始至终没从江亦深身上挪开,看着他从柜子里钻出来,尴尬地扯好衣服,又挠挠头发。
她看了半天,终于唤醒些沉寂的记忆:“我认识你。你在小戚毕业典礼上给他送了花。”
江亦深被教师的记忆里惊住一下,他背上全是冷汗,硬着头皮说:“是我,阿姨。”
邢芸的脸色苍白一片,兴许是被吓得,戚林看着过意不去,他上一秒才答应有事不能骗家人,下一秒就从柜子里开出来一个大活人。
邢芸把江亦深从头到脚都审视一遍,最后用用怀疑的语气问:“他比你小?”
“嗯。”戚林幅度很小地点点头。
江亦深也跟着小小地点头。
邢芸后知后觉一件重大的事情:“你为什么在小戚家里?”
“我来……我……”江亦深绞尽脑汁,“我来帮他收拾屋子,顺便泡了茶。”
他找到了突破口,越说越流畅:“结果您提前半小时就来了,我没走掉,又怕您看见我……看见我生气,所以就躲屋里了。”
邢芸手里还举着没挂好的衣服,半张着嘴缓了半晌,才目光一凝:“不对啊,你是不是在这儿过夜了?”
第35章 12:00
在江亦深的预想中,他留在戚林家的作用是提供远程陪伴,如果戚林和邢芸吵了起来,他可以挺身而出,将人护在身后。
如果风平浪静、一切顺利,他就老老实实呆在屋里,找时机离开。
但绝对没有邢芸二话不说闯入房间拉开柜门这个可能性。
现在不仅事态败露,他还以神兵天降的姿态出现在邢芸面前,尴尬得人呼吸困难。
好不容易编出来个谎言,还被轻而易举戳破,他身上又平白多出个信口开河的罪名。
“小戚平时习惯晚上门落锁,我来的时候才听见他把锁打开,我应该是今天第一个进门的人。”邢芸说。
铁证如山,无可辩驳,江亦深在强词夺理和认错之间摇摆一秒,果断道:“对不起阿姨我错了。”
戚林为他的滑跪震惊,邢芸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个人,把手里的衣服挂入衣柜,卷了卷袖子径直走回客厅。
“怎么办?”江亦深小声问。
戚林甩开他的手:“我也不知道!”
“过来呀。”邢芸的声音飘过来。
“哦!”戚林应了一声,连拖带拽地把江亦深带到客厅餐桌前坐下,吊灯悬在头顶,像审讯室。
邢芸在对面喝茶:“这个茶是你买的?”
“啊?”江亦深坐直身子,说话打磕绊,“不算是,也是,是我妈带来的……我妈给我们的……我妈……”
他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重新说了一遍:“是的。”
“一喝就知道是送的。”邢芸笑了一下,没有追究他颠三倒四的表达,“小戚不喝,买不来这么好的茶。你妈妈知道你的事情?”
“知道。”江亦深心虚地瞄了眼戚林。
茶喝空了,邢芸又抬手斟了一杯,转而问戚林:“你想留在这边?”
“嗯。”戚林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试图找出许多理由,“这边城市也发达一些,而且……”
“好了我知道。”邢芸抬起杯子,“过年呢?你怎么打算?”
江亦深终于找到旧事重提的机会,火上浇油:“你怎么打算?”
被两个人围攻,戚林没办法再用“我想想”做托词,他在桌子下面踩了江亦深一脚,擦擦汗说:“我……一个人过。”
“为什么要一个人过!”
“有家不回,非要一个人受罪?”
戚林头皮发麻,两道怒火中烧的眼神快要把他烫穿,他舔了下嘴唇,紧张得口干舌燥,干脆把问题拋回去:“那你们说呢?”
“跟我回家!”邢芸说。
“跟……”江亦深戛然而止,闭上嘴。
一想到老爸那张脸,戚林连气焰都矮了一头:“不是说了考完试再回去吗?”
“你又不上班,在这边无依无靠的干什么?”邢芸有些生气了,她在推眼镜的间隙瞥了眼江亦深。
江亦深对来自于其他人的注视格外敏感,特别是邢芸的目光很有压迫性,是带着审视和评判的,而邢芸丝毫不掩饰自己有目的性的凝视,江亦深从中读出了为戚林撑腰的隐形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