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小楼(34)
而当那人淡淡地抬眸,朝他看来的时候,周旭心头一跳,觉得方秉雪简直,美到惊心动魄。
“呦,”方秉雪眼睛一亮,招呼道,“旭哥!”
周旭木木地站在原地。
方秉雪站起来,拿出嘴里叼着的半支烟:“有打火机吗,给我……”
但他可能是坐得太久了,腿麻,竟不自觉地往前踉跄了下,倒是没狼狈地摔个狗啃泥,毕竟身体素质好,硬生生地自己站稳了。
而周旭已经几步冲上台阶,展开双臂,快要接到他。
好消息是,没摔。
坏消息是,为了保持身体平衡,方秉雪下意识地伸手,就正巧,按在了人家的胸上。
饱满,结实,可能才运动完,体温也很高,都有点烫手。
周旭什么反应方秉雪不知道,因为他的眼睛瞪得很圆,盯着对方的胸,嘴巴也张成了圆形。
都这么熟了,他毫不客气地捏了一把,惊叹:“怎么练的啊,挺大的。”
这不是在健身房吃蛋白粉练出来的肌肉,也没有刻苦训练出来的痕迹,来源于西北男人特有的骨架,被阳光和土壤熏陶,染上蜜一般的颜色,健硕,蓬勃,在夜幕下都能看见中间的沟壑。
捏完,还按了几下,俩手一块儿按的。
周旭一动不动。
“呃,”方秉雪顿了下,想起来自己掌侧还有血渍,这才往后缩,“不好意思啊。”
“没事,”周旭说,“随便踩。”
方秉雪听完就乐了:“你还傻着呢,我这是按,又不是踩……哎呀你这人。”
这人不是傻,没有说胡话,就是刚才被按着的瞬间,想起了夏夜乘凉,有小猫跳到他身上踩奶,就是这样的眼神,也是两只爪子一块儿动作。
但周旭现在来不及觉得小猫可爱,也无法思考周围的一切,他只是盯着方秉雪脸上的血,平静道:“怎么回事?”
“那个,”方秉雪唰地一下,又坐回台阶上了,“跟人起了点冲突,没事,都过去了。”
周旭问:“跟谁?”
方秉雪“嘶”了一声:“男人流点血怎么了,不至于……哎旭哥你看星星,多好看。”
这话题的转换实在敷衍,似乎老天都看不过眼,好家伙,说完抬头一看,乌云一片,哪儿有星星存在。
周旭看着他:“嗯,是很好看。”
方秉雪笑了:“我怎么没看到呢,在哪儿?”
周旭说:“我说的不是星星。”
第23章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沉默了。
方秉雪的脑子稍微拐了个弯,在朝着“哎他说的不会是我吧”这个可怕的思路上狂奔,毕竟周旭的眼睛是看着他的,再怎么没谈过恋爱,方秉雪也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能体会出一些不对劲的感情,和……氛围。
譬如现在,氛围很不对劲。
毕竟刚跟人动过手,肾上腺素飙至巅峰又逐渐回落,仿佛经历了一场小型海啸,耳膜仍有嗡鸣,指尖还泛着劫后余生般的酥麻——再怎么经验丰富,出生入死,他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方秉雪觉得此时的自己,有些狼狈。
可偏偏在没有星星的夜幕下,有人看着他,说很好看,但说话的时候没有笑,那个眼神让方秉雪不敢对视,太异样了,他居然觉得,周旭在心疼自己。
晚风温柔。
这种时候是不能视线交汇的,因为无论是移开还是继续,都有点怪,折了的香烟还夹在指间,方秉雪迟疑了下,强行给自己诡异的思绪掰回来:“……那你说的是?”
一定肯定以及绝对是指漂亮小兔兔吧!
周旭说:“嗯。”
方秉雪“嘶”了一声:“我问你话呢,你嗯什么呀。”
周旭不吭声了,看着他。
方秉雪把烟放嘴里,咬着了:“是不是说那个兔子,我抓的好看吧,你放哪儿了?”
周旭还在看他。
靠,方秉雪不能忍了,他最烦这种有话不好好说,黏糊糊的感觉,让他陌生,让他觉得没有安全感,夜晚的热闹渐渐消散,青灰色的台阶上,方秉雪把烟摔了,大步走到周旭面前:“你什么意思,话说清楚!”
若是有路人从旁边经过,偶然扫来一眼,不会看到方秉雪,因为他的身影被周旭完完全全地挡住了,高大的男人一言不发,伸手,用纸巾给方秉雪擦脸。
方秉雪怔了下,刚一出声:“我……”
话音还没囫囵,就被周旭用力地擦过嘴角,动作有点重,眉头也是皱的,他就这样沉默着,用纸巾擦拭方秉雪脸上的污渍和血痕。
……给方秉雪擦得龇牙咧嘴。
他上次被人按着脑袋揉脸,五官都皱巴成一团,还是读小学的时候表演节目人不够,被哄着穿裙子扮女生,头发短,勉强扎了两个小揪揪,他眼角都跟着往上扯:“老、老师,有点紧……”
可周旭不是老师,不会因为他反抗就停手,带着茧子的大手重重地擦过方秉雪的脸,擦过那些搏斗带来的脏污,仔细、坚定,又很严肃,只在最后碰到侧脸时,才停下了动作。
一些血黏在头发上了,已经干涸。
方秉雪喊:“别扯我头发不然跟你没完——”
他其实是开玩笑的语气,想要缓和下气氛,结果刚说完,周旭原本放下的手,又抬起来了。
毫不犹豫地拽了下方秉雪的头发。
方秉雪:“……”
他瞬间炸毛,下意识地想给周旭来个过肩摔,结果都碰到对方的手腕了,又骤然缩回:“你有病啊!”
周旭这才笑起来。
刚才的别扭劲儿没了,笑意又懒又野蛮,眼神明亮,恢复成那个眉眼锋利,英俊蛮横的混不吝形象。
“漂亮的小兔兔,当然好看,”周旭掏出打火机,很痞地抛向方秉雪,“今天谢了。”
那打火机可能被他贴身放着,被体温熨得有点烫,在空中划过一道银线,方秉雪接手里,抬头又问人家要烟。
周旭两手一摊:“你可是说过的啊,自己不会抽。”
方秉雪咬牙:“我说你就信?”
“信啊,”周旭干脆利落地回呛,“怎么不信,那你刚才说这伤是跟人起冲突弄的,我该不该信?”
方秉雪被噎到,干脆又坐回台阶上,撑着脸看别的地方。
他看楼房,看夜空,就是不去看周旭,砂轮摩擦声响起,淡淡的烟草味儿随即飘散,方秉雪心里的异样消失殆尽,他算是看出来了,周旭就是故意气他的。
他都故意气自己了,还能有什么歪心思吗?
看来聚餐时,法医那句话是对的。
周旭最烦条子,哪怕此时还不知道方秉雪身份,在潜意识里,估计已经被他身上散出来的警察味儿熏到,就在这跟他呛起来。
挺好的。
方秉雪掌心捂住嘴角,只给周旭留个后脑勺。
大多数情况下,男人之间的关系比较简单粗暴,再好的朋友也该骂骂,该吵吵,可能昨天拳脚相加起了冲突,今天依然把酒言欢,虽然方秉雪不喜欢这种友情方式,感觉神经兮兮的,但他认同。
毕竟这样,那点悬着的诡异,和莫名的旖旎氛围,才终于结束。
方秉雪不怕周旭跟他对着干,就怕周旭用那种眼神看他。
看得他心里惴惴不安,七上八下。
没一会儿,周旭过来,用膝盖撞了下他的肩:“喂。”
方秉雪没回头。
“走不走,”周旭两手插着兜,“我要带漂亮小兔兔回去,看在它的份上,捎你一段路。”
周旭叼着烟催他:“走不?”
方秉雪还是没回头。
片刻后,周旭笑了,被烟草染过的嗓音有点哑,又压着,讲真,在大晚上听到的时候,还真有些性感。
他看着方秉雪,叹了口气:“你呀。”
要不说人家方秉雪小性子,记仇呢,周旭都走老远了,他才慢吞吞地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