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关系(94)
“……”
视线往下落,陈近洲拎着一大袋罐头和零食。他总能找到理由,让人拒绝不了。
房门打开,方胖子“呲溜”奔出来,晃着屁股扑上前,爪子刚搭上去,才意识到扑错了人。
陌生面孔,迅速警觉。
它站到方远默脚边,“汪汪”两声,发出警告。
陈近洲:“肉没白长,总算会看家了。”
方远默:“……”
陈近洲拆了根牛肉条,缓缓靠近:“再认不出我,今晚可没加餐了。”
循着肉味,方胖子的哈喇子含在嘴边。它抗住了最后一点尊严,瞅瞅方远默,回忆眼前的“陌生人”。
透过香喷喷的牛肉条,男人的气味勾起了记忆。胖子兴奋起来,叫了两声,倒腾着小短腿,一圈圈围他转。
“算你小子有良心。”陈近洲把肉条递给它,手伸进来揉胖肚子,“让你爸给你买个肚兜穿吧,胖得都托底了。”
“你爸不买,干爹给你买。”陈近洲边揉边说,“干爹买的话,想给你爸也买。你出门穿,你爸在家穿。”
“…………”
方远默把一次性拖鞋递他脚边,一秒都不想多待。他本就有点晕,再陪下去,脑子里全是自己穿肚兜的脸。
搁下相认的一人一狗,方远默独自回书房整理照片。
客厅里,陈近洲持续和小胖子聊天。
“很近,你想不远吗?”
“这些年,它只要听到‘近’这个字,就觉得是在叫你,上蹿下跳,四处寻找。”
“你刚走那会儿,它病了半个月,几乎不吃东西。”
“我抱着它,每天去医院输营养液,有无数次都想带它去找你。”
“它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你已经不在身边。”
“什么时候回来,不远一直等你。”
方远默塞上耳机,关紧门,可声音好似住进了耳朵里。他去洗澡,企图不要再受酒精困扰。
从浴室出来,外面没了动静。
方远默拉出条门缝,走了吗?
他缓缓开门,客厅空空荡荡。沙发上,很近已经打起了呼噜。
失落感袭来,方远默冲出去。定在原地,嘲笑患得患失的自己。
“……”
陈近洲站在玄关处,看满墙的照片,那里贴满他与父母的回忆。
当年,叔叔婶婶房子卖得急,除了些容易变卖的财产,大部分东西都留了下来。包括家里的相册集,还有那架Bosendorfer Imperial三角钢琴。
恰好新房东的太太是钢琴爱好者,便把钢琴留了下来。
至于相框和照片,房东和太太不忍丢弃,便存放在地下室,妥善保管了十几年。
方远默搬回照片,将房子翻新,一比一还原成儿时的模样。
包括爸妈的卧室,爸爸的摄影室,妈妈的衣帽间,还有随处可见的照片墙。
等脚步声停在身边,陈近洲说:“小时候肉嘟嘟的,怎么长大瘦成这样?”
“我上学以后就开始瘦了。”
陈近洲:“胖点可爱。”
话刚落,方胖子扭着屁股过来,跟邀功似的,呼哧呼哧。
方远默:“…………”
有你什么事。
陈近洲揉胖脑袋,拆了包冻干给它:“但你有点太胖了。”
方远默:“……”
那你还喂。
突然想起什么,方远默去隔壁书房,抱来整本相册递给陈近洲。
陈近洲接下:“这是?”
“你应该会喜欢。”
相册封面不太符合现今审美,皮质发黄变脆,有些年头了。
缓慢掀开,手写字迹映入眼帘。
【光影为礼,祝福为笺。31岁生日快乐,陈书砚。】
相册是方远默整理地下室发现的,他恍然大悟,为什么看陈爸爸会眼熟。
爸爸的相册有很多叔叔的照片,又或者,他也曾亲眼见过。
陈近洲一张张翻看,从本科到硕士再到博士,这里记录了爸爸学习、工作、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善于学习,热爱工作,享受人生,他曾那么幸福又如此快乐。
爸爸的样子,在陈近洲的脑海里填补充实。二十二年了,这是爸爸仅有的相册。
除此之外,他的痕迹都被陈秉德抹去,衣物、书籍、用品,甚至是他喜欢的钢笔,都要清理干净,丝毫不留他来过的痕迹。
陈近洲返回去看扉页的祝福:【31岁生日快乐】
可爸爸没能活到31岁。
生日礼物也未能送出去。
陈近洲抱紧相册:“谢谢。”
“不客气。”方远默追着他的目光,“你、想喝点什么吗?水、茶,或者果汁。”
“不了。”
“哦,那你。”
“方远默。”
“嗯?”
“项链呢?”
方远默返回卧室,再回来时,手里托着枚精致首饰盒,递给他。
黑色十字吊坠,冰凉坚硬,泛着光泽,侧面的英文清晰可见。
Raphael.
他寒冷,却又温暖。
陈近洲握紧手心,暖热吊坠,站在方远默面前。
戴了六年的项链,再次回归颈前,陈近洲的指腹粘他皮肤上面。
下意识后退,方远默被勾住腰,胁迫在身前。
陈近洲抬他下巴,拨开v字衣领,裸露更多颈部区域。
男人的指尖沾着火星,沿皮肤表面留下滚烫的痕迹:“今天弄疼你了?”
方远默抬着头,假意看天花板,视线里只有他的脸:“没。”
“是么。”陈近洲压住颈动脉,低头靠过来。
方远默抖肩躲避:“学长,别。”
陈近洲停下,呼吸从他皮肤离开:“借用洗手间,可以么。”
方远默迅速跑过去,帮他开灯。
哗啦啦的水流声,砸在方远默颈动脉,血肆意妄为地流,比水声还快。
酒精还未消散,脑海往复刚才,他明明没贴上来,可全身都记得他来过的感觉。
方远默攥紧拳,强迫自己放松。
陈近洲离开洗手间,到玄关换鞋,他站在门前,看僵坐在沙发上的人。
“学长要走,学弟不送?”
方远默掐疼手心,机械性走过去。
六年前,他排斥回避所有人,唯独陈近洲有靠近的特权。六年后,他坦然面对所有人,却无法将陈近洲囊括进来。
他总是特殊的。
方远默短暂性失聪,像泡在酒里,晕眩得天花乱坠。他知道,自己又犯病了。
陈近洲:“明天有雨,出门带伞。”
房门打开,他即将告别。
“哦,对了。”陈近洲转身,说白开水似的话,却处处尽显刻意,“方老师,你家洗手液味道不错。”
本该安静的空间,燃起了一把大火。方远默烧得劈啪作响,潮湿狭窄的卫生间,弥漫熟悉的水果香气。
他私心买浴液回家,不敢全身用,便装进洗手液瓶,偷偷拿出来闻。
自作聪明,耍小心机。
*
到家不久,陈近洲接到闻萧眠的电话,上来就是顿狂轰乱炸。
“陈近洲真特么服你!我刚才给方远默打电话,让他来我公司,他说已经去庄别序那了!”
陈近洲:“我知道。”
“你到底行不行?连个人都看不住!”
“他有自己的选择。”
“选选选,选你二大爷!我跟姓庄的做过六年同学,那小子骨子里就是弯的!”
“你瞧他对方远默的殷勤劲儿!他要是没歪心思,我明天就破产!”
“管好你自己就行。”陈近洲说,“别抽烟、别喝酒、别飙车。”
闻萧眠烦得要死:“有完没完。”
陈近洲:“萧眠,好好活着。”
“少特么煽情,别膈应我。自己还一地鸡毛呢,操.我个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