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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秋水(52)

作者:午言木叙 时间:2023-08-08 13:30 标签:美人攻 互宠 女装 权谋 掉马

  “不过,”阿拂偏过头,“这东西怎么到了周少爷那儿?”

  “记不清了。”谢执将香炉在案上端正放好,眨了眨眼,懒懒道,“大约是我从前落下的罢。”

  “你收好就是。”

  阿拂在博古架上寻了个空匣子,将香炉搁进去,“搁在这儿免了落灰。”

  “冬日眼瞧就到了,到时公子难免要用,就先搁在这架子上吧。”

  谢执早年间落下了症候,受不住寒,偏他又素来不爱吃药,大夫只得拿各色草药制了香饵,寒冷时点在室内,也好叫他筋骨上松快些。

  阿拂于此事上向来万分留意,这时忍不住笑道,“周少爷这炉子还得倒及时。”

  “瞧着天这几日愈发冷了,我正发愁没了东西点香饵,琢磨着托林沉往外头再买只新的,又怕东西次了,到时药效不好。”

  “怕什么?”谢执起身踱去矮几旁,瞧见匾箩里的松穰榛子之类,随手拣了两颗,在掌中慢悠悠地剥了,“一回买不好就多买几回。”

  “左右那林狐狸最近闲得很,不如多使唤使唤,省得他腾出心思来讨人嫌。”

  阿拂闻言,便笑道,“怎么?他最近又捅了什么篓子,惹得公子不快?”

  联想到谢执刚出门回来,“公子今日见着他了?”

  “何止见着,”榛仁香脆,谢执又捏了几颗,冷哼一声,“差事办得尚可,只可惜一张嘴多余了些。”

  所以姓林的果然得罪到公子头上来了。

  阿拂看热闹不嫌事大,十分热心出主意道,“公子且忍忍,多留他两日。”

  “等来日回了京城,就打发他巡街打更去。”

  她抿着唇,笑眯眯地使坏道,“他既爱说话,走街串巷,一日十二个时辰,可尽够他言无不尽了。”

  隔了半个城的林记绸缎庄里,林沉林掌柜莫名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安排好林狐狸的身后事,阿拂挑了灯,坐在矮几前,拿小银锤慢条斯理地剥匾箩里的坚果,除了壳,褪去一层浅褐色外皮,松花黄的果仁在旁边堆了一碟子。

  谢执捧了盏消食的山楂茶倚在一旁,间或从碟子里拈一颗放进口中。

  “公子省着些吃,这东西吃多了,克化不动,夜里该难受了。”

  谢执将手中的瓷盏朝她晃了晃,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又懒洋洋问,“要做松子糖?”

  “公子想吃了?”阿拂拿绢帕擦了擦手,笑道,“那我明日就做一匣子,给公子当零嘴。”

  谢执微微抿了抿唇,不置可否,顿了会儿,又道,“还有榛仁糕。”

  “是,公子放心,”阿拂点着头笑,又想起一事,“说起来,京城每年秋里都吃这个,怎么这儋州倒没有。”

  “前儿去街上的点心铺子里,柜上都说没见过。”

  “南北俗异,”谢执又拈了颗榛仁,“此处不产松榛之物,价贵难得,只有高门大户才得一二,点心铺子中自然难见。”

  他将榛仁在指尖转了一转,眼睫半垂,映着灯影,停了片刻,才若无其事道,“果子多了些。”

  “等明日做好了,给空雨阁那边也送一份过去罢。”

  阿拂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挑了挑眉,朝谢执望了一眼,神色间颇有几分揶揄。

  后者一脸平静地将榛仁送进口中,似乎只是交代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糖糕之类,尝个鲜也就罢了,多了难免胃中积存。”

  “我可不愿日日被你逼着拿消食茶喝。”

  “公子只为了这个?”阿拂将矮几上散落的果壳收拾好,笑着促狭道,“就没有旁的缘故?”

  “还有什么?”谢执侧过身,踱着往一旁去,只留给阿拂一个背影。

  “难道没有呆子少爷的缘故?”阿拂端着匾箩,倚在楼梯口,拖长了音笑道,“今日清松不是说,这篓果子是他家少爷特意给公子留的么?”

  “阿拂还当公子惦记着周少爷,预备着同上回似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原来不是吗?”

  谢执身形微微一顿,头也不回道,“哪儿来那么多典故?”

  “这般搬弄,仔细回去叫阿若知道了,又该训你。”

  他抬手松了头上发簪,泼墨似的长发披散而落,青丝宛伸,耳尖带一点嫣红,像初雪新绽的梅蕊。

  簪端的凌霄花枝葳蕤,硬硬地硌在掌心,谢执拿指尖很轻地碰了碰,末了,垂下眼,声音如常道,“你不是说,儋州城里没有这一味点心么?”

  “叫这呆子见见世面而已。”

  才不算什么惦记。

 

 

第50章 襟上香

  新制的松子糖光泽剔透,色若琥珀,切成一指厚二指宽的小块,拿糯米纸裹了,整整齐齐在海棠雕花匣子里码了两层。

  阿拂将匣子收进食盒里,连带着前日谢执出门时穿的那一身烟蓝衣衫,一并清洗熨烫,熏过香后,送去了空雨阁中。

  “我们姑娘每逢秋时爱吃的小玩意儿,不值当什么,吩咐我来送些,给少爷尝个鲜儿。”

  周潋正在案前研墨,闻言温声道了谢,寒暄两句,又吩咐清松将人好好地送出去。

  清松自那回撞见阿拂同林沉后,再见她总有股说不出的别扭,虽尽力遮掩,言行举止到底不同往日亲密,总要露出一两分来。

  阿拂瞧在眼里,只作不见,神色间依旧笑吟吟的,同周潋作别。

  将将踏出门槛时,背后周潋突兀地又开了口。

  “天冷露重,”他顿了一瞬,“关照你家姑娘,莫要多往外头去,免得着凉。”

  阿拂心头重重一跳,侧身往回看时,又见这人立在案前,面上笑容温和,一如往日。

  方才那句似乎只是寻常关怀交代,并无他意。

  “是。”阿拂回过神来,笑着应了声,垂下眼,便往外去了。

  周潋透过阁间轩窗,瞧见她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园中灌木之中,良久,才低低地叹了口气,复又将视线投去案上的雕花食匣里。

  松子贵重,制式糖点只有京城常见,江南此地从未有过。

  谢执却是在秋日里吃惯了的。

  扬州醉花阴的龟公收了银子,才肯偷偷透露,说那位谢花魁是几月前才由鸨儿带去楼中的。

  入楼不过半月,从未待人接客,只在那日花时宴上弹了一曲,便有不知名的恩客一掷千金,捧她当了花魁娘子。

  几日后,便被前去扬州采买舞伎的周敬一并带回了府。

  至于捧她出头的那位恩客,花时宴后,竟再也没了踪影。

  谢执性子冷淡,素来不爱同生人交际,可那日兰斋居里撞见林沉时,她却一反常态地开了口。

  这二人当真素不相识吗?

  桩桩件件牵扯,谢执其人,像是湖心裹挟的漩涡,重重环套,引着人去瞧,却又瞧不分明。

  行商之人,原该最忌讳此道。

  周潋心知肚明。

  可是……

  他拈了一块儿松子糖送进口中,糯米纸化开后,糖粒沁甜,甜得他一颗心发软,无论如何都硬不起来。

  罢了。

  他摇摇头,将食匣合上,转而解了一旁的包袱,抖落出那一身烟蓝长衫来。

  衣襟之上染了很淡的香气,同谢执身上的熏香气息一般无二。

  不必猜,周潋也知道,必是这人使的坏。

  上回送回来那套衫子如今还在橱中好好收着,周潋从不上身,也不丢了,任由它搁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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