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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秋水(56)

作者:午言木叙 时间:2023-08-08 13:30 标签:美人攻 互宠 女装 权谋 掉马

  “小的方才在园子里,瞧见阿拂姑娘把周敬拦住了,正讨药呢。”

  “讨药?”周潋心中微微一震,下意识地问道,“给谁讨的?”

  话出了口,才觉出多余。

  阿拂是寒汀阁的下人,她替谁来讨药,不言而喻。

  “似乎是……谢姑娘,”清松度着周潋神色并无什么异样,才壮着胆子继续道,“听她讲,说是这几日起了风,谢姑娘从前的咳疾又犯了,身子不爽快,在屋里头养着呢。”

  原来他病了。

  周潋的手掌按在榻沿的锦被上,无意识地收紧,攥出几道明显的褶皱。

  是了,谢执素来体弱,那样精心地养着都不见好,略经了风都要咳上好几日,何况那夜那样凉的池水。

  “你可听见……周敬怎么说?”

  “府中用的大夫昨日刚巧回乡去了,周敬说先给些疏散的丸药吃着,再略等两天。”

  周潋突兀地抬起眼,声调都重了几分,“这是什么话?”

  “生着病哪有等的道理?”

  “难不成没了一个大夫,府中都不必看病了?”

  清松面上有些为难,“这周敬是什么货色,少爷您也知道。”

  “从来都是拜高踩低的。”

  “谢姑娘的身份……他哪里肯费什么心思。”

  他打量着自家少爷的心思,试探地提道,“您看……咱们要不要去请个大夫过来,给谢姑娘瞧瞧?”

  指尖触到的花簪细腻冰冷,周潋垂着眼,怔怔地想。

  不该这样的。

  谢执骗了他,他合该狠心一些。

  再不济,也要丢开手去,离这人远远的,方才稳妥。

  这样想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吩咐清松道,“去将前日的大夫请来罢。”

  “领去寒汀阁,悄悄的,别叫旁人看见。”

  他说着,将凌霄花簪握在掌心,翻身下了榻。

  他不为别的,只是去问一问。

  问一问,那人是不是当真骗了他而已。

 

 

第54章 登徒子

  寒汀阁里,谢执刚慢慢吞吞饮完一盅药,捧着杯木樨蜜水,蹙着眉小口小口地往下咽,好压一压舌根处散不去的苦。

  猫在榻角处没精打采地趴着,拿前爪垫着下巴,毛茸茸的长尾枕在腹下,一双眼好似琥珀珠子一般,眨巴眨巴,委屈地盯着谢执瞧。

  它大约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也不敢似寻常那般大摇大摆地上榻去,只卧在脚凳旁,软绵绵地叫两声,听起来可怜得很。

  谢执将一盏蜜水喝尽,瓷盏搁去床头木格,拿帕子揩干净手指,这才轻飘飘地将视线移到猫身上去。

  “咪呜,”猫叫得愈发黏人,半直起身子,两只前爪搭在榻沿,圆圆的橘色脑袋拼命朝前伸着,试图去蹭谢执的手背。

  谢执好整以暇地盯着它的小动作看了一会儿,才大发慈悲地屈起手指,在榻沿轻轻敲了两下。

  猫得了大赦,“呼”地一下蹦上了榻,紧着往前凑两步,将毛茸茸的脑袋抵在谢执掌心,极为讨好地蹭了蹭。

  谢执胡乱揉了它两下,捞过来隔着被子搂进了怀里,指尖在它额上轻轻点了点。

  “闯了多大的祸。”

  “还敢撒娇。”

  猫暖融融的,抱在怀里像新灌的汤婆子,又因着心虚而格外乖巧,动也不动,谢执觉得身上骨头酸疼,索性就揣着它暖手用。

  阿拂掀了门帘进来,端了盅红枣雪蛤,把床头的空瓷盏收了,又将炖盅递去谢执手上,捎带着在猫脑袋上虚拍了一记。

  “它倒结实,受了那么一遭罪,瞧着也精神得很。”

  谢执自瞧见那盅汤羹起就开始蹙眉,拿小银匙慢吞吞地搅着,半天也不见往口中送。

  “精神么?”他朝猫看了一眼,意有所指,“又不必被按着灌一堆苦药下去,自然精神。”

  阿拂不为所动,“姑娘觉着药苦?”

  “刚好这雪蛤里搁了冰糖,甜丝丝的,阿拂特意晾了一会儿才端上来,姑娘直接入口吃刚好。”

  谢执说不过她,又自知理亏,再不情愿,也只得将里头的汤羹一口口地咽完了。

  阿拂在一旁监督着,待瞧见炖盅里头干净了,又斟了茶来好叫谢执漱口,将一干器具都拿滚水烫了,洗净收好。

  忙完了一串子事,刚进了内室,又听见谢执低低地咳了起来。

  “今年秋好容易才有些起色的,”她忙着替谢执顺气,拿了沓干净的帕子来塞进这人手里,瞧见后者单薄的脊背,眼眶忍不住微微红了,“这下又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了。”

  “早知这般,姑娘就不该往儋州来这一趟。”

  “平白遭了多少罪。”

  谢执咳了一阵,略好些,抬眼瞧见小丫鬟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微微笑了笑,很难得地轻轻在她发顶拍了一记,“原就是每年都咳。”

  “儋州京城都一个样儿。”

  “几日就好,又不是要死了,还值得哭?”

  “呸呸呸,什么死了活了,”阿拂连着呸了好几声,“姑娘可不兴说这样的话。”

  说着,瞧见谢执尖尖的下巴,又低落道,“几件衣裳都宽了。”

  “带扣都要比从前束得多。”

  “哪里就一样了。”

  “宽了就宽了罢,”谢执拿手揉着猫橘色的耳尖儿,“再做新的就是。”

  说到此处,他想到了什么,声音微微一顿,随即如常道,“这回不必再裁裙衫了。”

  “照着从前的衣裳做就是。”

  阿拂还未反应过来,“姑娘是说……”

  “也不必再叫姑娘了,”谢执打断她,淡淡道,“还叫回公子罢。”

  “公子?”阿拂微微一怔,“那……往后都不必掩人耳目了吗?”

  “不必了,”谢执摇了摇头,垂眼道,“也没什么掩的了。”

  阿拂已然猜出了丁点始末,顿了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周少爷那边……”

  听着公子的语气,周少爷大约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可若真是东窗事发,何以到如今都静悄悄地,没个动静。

  “随他去吧,”谢执斜靠在软枕上,乌黑发梢垂在肩头,猫瞧着有趣,伸爪子跃跃欲试地想要扑下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大不了……”

  他似乎是要说些什么,可手指落在枕边,很轻地动了动,指腹从流苏坠子上蹭过去,最终也没将那句话说完。

  大不了什么呢?

  连谢执自己心底也不大清楚。

  那夜在池边,风是冷的,水是冷的,只有落在额上的吻带着温度,那一小片肌肤像着了火一般地发烫,热度一路沿着,直烧到了颊上。

  谢公子自小到今,头一回被人轻薄,竟连还手的余力都没有。

  更可恨的是,这人亲过自己之后,竟然……竟然就这样走了!

  趁人之危,行为不检,这般负心薄幸的无耻之徒,简直枉读了多年的圣贤书。

  但凡自己当时还剩两分力气,谢执想,周潋那日都甭想活着回空雨阁。

  侥幸存活的无耻之徒本人此刻刚刚踏进寒汀阁的门槛,紧接着就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同闻声而来的阿拂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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