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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254)

作者:饭山太瘦生 时间:2024-02-26 11:04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美强惨 宫廷侯爵 古代幻想

  荀粲口中的“高义兄”是一位武家子弟,今天也一起练习骑射,不过练习完他就回城了,没留下打马毬。朝中从来不缺官员,建业也总是会有荀靖之不认识的人,人和人之间又有姻亲关系……婚宦、利益似乎共同织成了一张巨大的蛛网,人被粘在其中的某一个点上。荀粲是通过妻舅听说竞猎的事情,看来他真的和宗室中人比较疏远了。
  荀靖之点了点头,说:“‘景灿’——景灿兄,我记住了。”随后问荀粲是否担任过武职,又问了几句他如今在朝中任职的情况。他把马交给了家仆,和荀粲说着话往前走,余光扫过马场之外的人影时,忽然不走了。
  荀粲察觉到荀靖之的异样,问:“郡王?”他顺着荀靖之的目光向一边看过去,发现马场外站着一个高挑挺拔的锦衣男子,荀粲离对方有些远,看不太清楚他的长相,但是知道他长得一定不差——他附近有侍从、家仆,但是荀粲一眼看过去,只看见了他。他站在人群里,真像鹤立在鸡群中。其他的人面目因距离而显得模糊,唯有他能显出不俗,荀粲想,对其他人来说,站在他身边真算得上是一种残忍。
  荀靖之对荀粲说:“景灿兄,抱歉,我有些事,要先告辞。”
  荀粲说:“郡王的事要紧,请。”
  荀靖之朝着那个人走了过去,叫他:“五岐兄?”问:“你怎么来了?”
  荀靖之是侧对着荀粲走的,荀粲没看见荀靖之的表情,但是听他说话的语气微微上扬,觉得他是高兴的,意外且高兴。伍岐?他没想出来朝中有谁姓“伍”。
  对方叫了荀靖之一声,对荀靖之说了几句话,荀粲似乎听见他叫荀靖之“汝宁”。
  汝宁。在场的人中,与荀靖之熟悉的宗室中人叫他“八郎”,或者称兄弟,不熟悉的人叫他“郡王”。没有人叫荀靖之的表字。
  荀粲在原地站着,想起夫人劝他抓住机会,不知道自己到底抓没抓住机会——高平郡王记住他了吗,至少郡王知道了他的名字。不记住也没事,隐约留下个印象,那也总是好的。许朝想求官位者,大多投入了江表门阀门下,自称某家门生,荀粲姓荀,不想亲附江表之人,可是他又进不了陛下等人的眼中。他的身份不尴不尬,于是官职也不尴不尬,此次来建业,只是来轮值。
  钱财不积、权势不尤,荀粲向来不是人群的中心,他在原地愣神,荀叔冕朝着荀靖之跑了过去。荀叔冕赢了一场马毬,心情大好,从荀靖之背后搭住荀靖之的肩,冲对面的人哈哈一笑,说:“第五公子,是不是?你一叫靖哥,我就知道你是谁了。我与你都是县侯,我是临湘侯……”
  荀粲抬眼看见荀叔冕搭荀靖之的肩,就在他羡慕他可以和高平郡王这么亲近的时候,荀靖之把荀叔冕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拨了下去。
  “噗,”荀粲身后的孟北侯没忍住笑了一声,说:“八郎不喜欢人碰他。”
  荀粲默默记住了:没事的时候,别碰郡王。
  荀靖之解下了手臂上的红色锦带,似乎打算走了。
  荀粲摸了摸自己的马的鼻子,郡王真的记住自己了吗?马儿啊马儿,取功马上……一直待在南方,哪里有取功马上的机会呢。父亲错过了高宗朝收复南方的战事,颇感后悔,自他小时候起就要他练习骑射,以期有机会时,抓住机会,重振新城一支荀家人的家声。他是学会了骑射,然而原来这不过是为了陛下一时兴起举办的一场游戏。
  新城位于甘州——许朝五边州之一的甘州,荀粲的曾祖凭借武功在甘州留下了名声。荀粲在胡笳声中长大,只去过一次长安,他曾经期待自己能像自己的曾祖一般,立下自己的功业,能在长安也留下名声。然而,这已不是一个凭实力说话的年代了,荀粲觉得,或许自己该安于自己不上不下的位置,不该有所祈求——安于自己的位置,至少南下之后,他家里还有一些田地,他能一直都有饭吃。
  可他不甘心。
  作者有话说:
  孟北侯是五郎,他比他哥哥永隆(四郎)年纪小,但是比彰之(六郎)、靖之(实际上的七郎)都大,所以他会直接叫“六郎”、“八郎”。


第181章 权势3
  北伐。
  四月十七日,傍晚太阳快落山时,有人在建业郊外看见了高平郡王和宛春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骑马,一起走回了城里。高平郡王和宛春侯真是一对好友,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热起来了,宛春侯的耳朵有些红。
  四月十八日,周鸾的妻子裴家阿昙砸了自己的古筝。裴昙善于弹筝,手中有一把名叫“最妙因缘”的名筝,筝是他的弟弟裴简送给她的——裴简十二三岁时,祖父裴忠侯送了他一笔钱,裴简有了钱,想给姐姐买一把好筝,四次找筝主人求买最妙因缘,终于得到了它。
  周鸾辞官,回了毗陵,裴昙自己住在建业。陛下要举办一场盛会,盛会第五日将作紧那罗之会,由众人切磋音乐之技。录公听说四月长公主殿下给裴昙送过海棠花,似乎有意拉拢裴昙,想起来了裴昙善于弹筝,以为长公主是想让裴昙为她弹筝,于是叫来了裴昙的弟弟裴简,对裴简说自己看重他、也看中他的姐姐,希望他的姐姐能为江表一方弹筝竞技。
  裴简去看望自己的姐姐,没人知道他到底对裴昙说了什么,大概是说了些夫为妻纲之类的话吧。或许他是这样说的:
  阿姊应该回避长公主殿下,姊夫不在建业,阿姊留在建业,于礼不合,但是姊夫是个没用的人,阿姊就留在建业吧,他作为弟弟,往后会多照顾照顾阿姊。姊夫没有用,但是阿姊还是该考虑姊夫的家人,并且也该为裴简这位弟弟考虑,在盛会第五日为江表众人弹筝,夺得声誉——这对所有人都好。
  对所有人都好,裴昙让婢女抱来了最妙因缘古筝。裴简期待着他的阿姊为他、为裴家、为江表门阀弹响这把名筝。
  裴昙轻轻抚摸过最妙因缘的琴弦,就像在抚摸自己和裴简这对姐弟二十多年来的情谊,看向裴简,对他说:“阿简,我的好弟弟。”
  好弟弟裴简对着姐姐笑,觉得自己和阿姊之间友悌和睦。
  裴昙用力捏住了琴弦,掌心被琴弦割得生疼……丈夫利用她逃开自己的家族,弟弟为了家族推开了她,然后又用家族要求她。她对自己的丈夫表示理解,她的丈夫可以退回去种田,可是当她想退一步的时候,她能退到哪里去呢?最妙因缘很好,但是她没有家。
  她说:“我出嫁之前,你说我是裴家人。我为裴家嫁给了周家,成了周裴氏。我不愧对任何人,不愧对你、也不愧对我的丈夫。但我真是愧对了自己。你说我的丈夫没用,但是你们要我嫁给他。阿简,我的丈夫就算没用,也还没死呢!你说三从四德,出嫁从夫,所以,你一个裴家人,为什么要来管我?”
  裴简不笑了,而最妙因缘响了——
  裴昙当着裴简的面,拿起筝来,把筝砸了。
  最妙因缘断折的声响惊呆了裴简,上好的檀木砸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这声巨响代表了裴昙和裴简这对姐弟之间的决裂。筝身断裂,筝上镶嵌的玉片碎成了粉末,裴简的脸色瞬间白了,他从来没有想过阿姊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他从没觉得自己哪里难为了阿姊,他……哪里做错了吗?
  裴昙泪流满面。
  裴简煞白着脸离开了周鸾的宅子。
  “咣当——”,最妙因缘发出绝响,有人开玩笑说,在音乐之技上,江表门阀取得了先手,名筝之响,可谓旷古绝今。
  一把被摔断的名筝,拉开了一场盛会的序幕,建业人的目光纷纷转向了将在两日后举行的盛会——
  四月十九日,陛下不再上朝。
  二十日,陛下于南郊观猎。雷鼓嘈嘈,云旗猎猎,宗室与江表门阀各有三十个儿郎带弓出猎。
  好马咴鸣,锦衣如云,控弦用鹊血之弓,飞箭缀孔雀之尾。众马向山中奔腾时,大地隐隐震动。猛虎于山中跳跃,林鸟惊飞、群鹿四散,少年人且试弓马,一弓出而长蛇死,一马鸣而山虎惊,游鹤展翅,野猪遁逃——山林竞逐,其间自有昂扬意气,使者来回奔驰,上报狩猎情况,猎物不断被运回,令座中的臣子想起了当年长安的秋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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