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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280)

作者:饭山太瘦生 时间:2024-02-26 11:04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美强惨 宫廷侯爵 古代幻想

  侯君?哦,座中乃是王侯,歌人紧张得吸了一口气……桂花开了啊,风凉,而有淡香。他跟着家仆走到了后园的桂丛附近,桂树下摆了几扇素纱屏风,围出了一块半开放的空间,郡王和郡王的朋友就在一扇三折屏风前坐着。
  家仆向高平郡王和他身侧的那位侯君问好,说自己带了歌人来。
  婢女接过琴,歌人朝高平郡王和他的朋友行礼。他很守礼仪,行礼便是行礼,绝不抬眼乱看。
  高平郡王受了礼,对歌人说:“麻烦你来一趟,既来了就歇一歇吧。请坐。”
  “多谢郡王。”歌人行完礼抬头,匆匆一眼,看清了高平郡王的模样。他见过高平郡王骑马,听说过高平郡王在元钧之乱中立下的战功,一直以为高平郡王是个不苟言笑的年轻武人,或许他像他的外祖父——那位后来住在长安太极宫深处的庄宗,雅好音乐、能征善战,面容坚毅,是一代英武的天家子弟。
  没想到高平郡王和他想的不太一样,高平郡王闲居在家,没挽起发髻,头发只简单束在身后,穿一身轻缓的衣服,在素纱屏风前坐着。郡王穿了一件黛襟纱袍,其下是一领金泥鸾鸟纹青丝袍,袍上的金泥花纹在纱袍下隐约闪光,风过之时,轻衣微动,郡王神色平和,身上看不出丝毫冷酷的影子。
  家仆曾在路上说,他家郡王不爱和人应酬。分人罢了,果然是分人,郡王和朋友相处时,如好风佳月,人若能站在其侧,便觉得舒服。
  歌人入座,婢女为他倒了水。他喝水润了润嗓子,将琴摆在几上,等候高平郡王的吩咐。郡王的朋友是一位侯君,歌人将注意从郡王的身上收了回来,在看向郡王的朋友时,似乎看到他眼下有一颗小痣。
  是痣,还是他看错了。人说第五岐是高平郡王的好友,座中的人可是……宛春侯第五岐?他越想看清那位侯君的长相,越觉得眼中发热,眼前变得模模糊糊的,是第五家曾经的公子吗?
  第五家曾经住在长安的开化坊……
  侯君发现了歌人频频看向自己的目光,对他说:“先生看我,是认得我么?”
  歌人希望自己可以冷静地说话,但是他一开口,嗓子就哑了,喉头不听使唤,他努力了半天,才说出来一句话:“侯君可是姓……姓第五?”
  第五。他将这个姓氏说出了口。
  “我姓第五,单名一个‘岐’字。先生认得我?”
  果真姓……第五!
  两道热泪顺着歌人的脸颊滚落,鼻酸难以忍受,他觉得自己失态至极,自己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可他实在忍不住一撇嘴哭了起来,艰难地道:“第五公子啊,你还记得在长安开化坊你家宅里唱‘公无渡河’的吕太平吗!”
  泪水坠落如雨,大滴大滴掉下,歌人仔细看座中的侯君,不是因为他长相俊美,他直到这时才真正注意到第五家的公子的长相,他说:“十、十四年啦,您不记得我了吧。”
  十四年了,当年见过的贵公子孙已长成了二十多岁的郎君,有了爵位。
  十四年。隆正末年,歌人刚刚二十岁,为第五内相唱“公无渡河”——庄宗幸第五家宅邸,皇太女跟随在庄宗身侧,座中满是王侯。纱衣细如云烟。金银耀目,琵琶声撩乱,他在琵琶声中开口,声动梁尘、响遏行云,在席上一唱成名,往后频繁出入王公宅第——
  那时湘王、楚王尚未被废,濮王酷爱陈思王诗文,让人为陈思王的《箜篌引》重新谱曲,请他重唱《箜篌引》:置酒高殿上,亲交从我游③……
  不过一两年,皇太女有了谥号,哀太子监国,诸王命途多舛,不能再置酒高殿上了。再后来北方陷入大乱。
  十四年。原来不是三年、四年,也不是十三年,已经变成十四年了。他认出第五家阿岐时,再也无法自持,他无法再顾及面子、礼仪了,嚎啕大哭。什么是家国,他经历过的还不算是家国巨变吗?他不能可怜一下自己吗?
  情绪一触即溃,夜风摧心,他无法遏制积攒了十几年的哀恸和酸楚。这是一个没有公平可言的世界,他抱怨自己的命运,老天爷不长眼呀!
  他在南方作客。作为许朝的臣民,他却只能以痛哭哀悼一个时代的逝去、发泄自己的悲愤。
  他恨,恨什么,不知道。那积攒在心里的深厚情绪,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但心防有了裂痕,那深厚的东西冲垮了他,让他大哭出声。
  高平郡王命人取来了琵琶,为他弹《共保岁寒》以当勉励。
  高平郡王有一颗仁心。歌人擦去了眼泪,跪地向高平郡王行礼,高平郡王说:“你不曾冒犯我。”第五家公子也不曾指责他的失态,扶他起来,让婢女端来了清水,请他洗脸。
  歌人捉着第五家公子的手,仔细看他眼下的小痣,第五家公子说:“先生认得我姑母吧。”歌人努力点了两下头,觉得自己眼中又泛起了泪水。他哽咽着说:“我为郡王和侯君弹琴。”
  第五家公子说:“先生只当这是小聚,不用勉强自己。”歌人放开了抓着第五家公子的手,说:“不勉强、不勉强。”回到了座中。他要为高平郡王及第五家公子弹琴,手摸到琴,弹起琴来,心放在琴弦上,心也就渐渐稳了。琴声一弦一弦发响,隔了一会儿,他和着琴音,在风里唱: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④。
  时隔多年,歌人又参与了一场王侯之宴,只是宴中人少,只有一王一侯——不过两人。歌人与第五家公子谈论旧事,高平郡王请他饮酒。第五家公子已记不清长安的旧事了。
  高平郡王问歌人是如何南下的,歌人说自己是跟着一位尚书一家自京兆南下的。外族在灵犀驿追上了相约南逃的北地高官,那位尚书前去和外族谈判,刚走过去,就被砍了三刀。
  歌人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乾佑九年四月初六,恰好是庄宗宾天三个月后。
  四月初六,灵犀驿里外火光大作,军队护卫着哀太子的儿子太孙荀永隆,永隆喊:“母妃!”在混乱中寻找哀太子妃,请哀太子妃和自己一起逃命,军队撞破了灵犀驿的后墙,请永隆先走,永隆骑马从坍塌的后墙上冲了出去,哀太子妃不会骑马,坐在车中,可车过不去,永隆神色焦急,转身跳下了马,要带母亲一起走。前面已被外族攻破,外族的士兵涌了进来……
  歌人见尚书已死,外族攻了进来,哪里还有心思再看永隆和哀太子妃一眼,疯狂逃命跑出了灵犀驿,外族搜索逃出去的人,歌人逃到了水边,回看岸上,只从外族人的冷铁上瞥见了红色,血红色,那是尸体的影子……
  公无渡河、公无渡河——
  他唱了多少遍公无渡河,可是他宁愿投水被淹死也不想被砍死!!
  歌人硬着头皮跳了水,在水里抓住了一具尸体,抱着尸体向前飘荡,最后捡回了一条命。
  高平郡王听了他的经历,久久不作声,隔了一会儿才说:“永隆……是我四哥。他在灵犀驿时……”
  高平郡王嗓子一哑,没有问下去。他想问的是什么……歌人后知后觉想起来了元钧永隆之乱——荀永隆是死在了高平郡王手里!
  歌人心中震惊,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在地上。
  没有人怪罪歌人提起了不该提的事情。第五家公子不愿意让高平郡王继续面对死去的永隆,揭过了和永隆有关的话题,问歌人:“先生怎么来了会稽。”
  歌人的心在胸腔中狂跳,没有人怪罪他吗……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他安慰着自己,尽可能以平静地语气答道:“贞和二年,我到了建业,没过多久,惹恼了周家人,所以来了会稽郡。”
  贞和二年,歌人在建业遇到了濮王曾经的下属,二人再见时,对方认出了他,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说:“一曲公无渡河,不堪愁里重听。”后来是他帮歌人落籍到了会稽郡。
  歌人暗想,自南渡后哪天不是愁里。他认出了第五家阿岐,第五家的命运随着国运的转折而转折,他那意气风发、名动长安的岁月早已被时势的大潮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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