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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291)

作者:饭山太瘦生 时间:2024-02-26 11:04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美强惨 宫廷侯爵 古代幻想

  长公主以为,陛下在初六离开建业,可初九才传回圣旨,已见录公存了私心。想必自初六到初八,录公一直陪在陛下身侧。录公既然指责高平郡王回建业,那他一定知道建业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可他迟迟不派人往建业传消息——在这了无音信的几日中,录公想必有所谋划。
  如今不是离开建业的好时候。其一,臣子大都留在建业,如果陛下真的在录公等人的陪伴下移驾江陵,到时候江表门阀的势力将更加强大。许朝正在北伐,或早或晚,朝中一定会出现军功新贵,江表门阀在害怕尸疫南传的同时……是不是也在害怕许朝将有能与他们抗衡的军功新贵。
  其二,大军在外,陛下移驾,如同迁都,这不是小事,恐怕会影响在外面对着尸群的大军的军心。此次请陛下回到建业,外可稳定军心,内可打压门阀的气焰。其三,与建业相比,江陵虽然离有尸疫的地方更远,但是却离伪朝太近,其实不如建业安全。
  因此,陛下应当回到建业。录公更应该回到建业,展示他对许朝的忠诚。
  作者有话说:
  ①韩愈《原毁》


第204章 变乱2
  他们都是第二位的人
  贞和四年十二月十二,荀靖之打算去秋浦求见自己的舅舅。事竟不成。在这一天,许朝发生了比皇帝离开了建业更严重的事情——
  泗州发生动乱,郇王荀彰之所在之处,陷入了动荡当中。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冬天,或许是因为冬天天冷,事情发生得让荀靖之感到麻木。震惊与麻木是相悖的词,可荀靖之在感到震惊的同时,感受到了麻木。就像他骑马时握着缰绳的手,被冬天的风吹得发麻,却依旧可以感受到针扎一般的疼痛。姨母写信要他小心骑马,可他只想骑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后方不算太稳定,然而前方的泗州怎么出事了?
  泗州怎么出事了!
  泗州本来是相对安全的北地大州。许朝北伐两月,亳州、泗州已经称臣,军队正在处理泗州、亳州的尸疫以及部分乱军。韩先勤处在亳州北部的雍州,他所在的雍州可与许朝亳州相连,两州互相支援,一同西抗伪朝。
  许朝与伪朝的边境被推至亳州、雍州西部,开战的隐忧堆积在西面,陛下希望军队可以在此时经营东方的泗州,沿泗州向北推进,进入黄河之南的幽州,收复关东地区黄河以南的诸州,稳住许朝在东边的统治。
  第五岐带三万军去了幽州。幽州不比泗州,其地情况不明——第五岐进入幽州,已是险事,一旦泗州出事,第五岐从幽州向泗州撤退,也会十分惊险。*
  第五岐已经很久没有写过信了,荀靖之每天都在担心他。第五岐曾在日本国抄经静心,在十二月之前,荀靖之也每日抄经,他每日抄一品《妙法莲华经》,抄经的时间是他从繁杂的事务中抽出的,摒除杂念、专门去想他的好友的时间。这是只属于第五岐的时间。
  尽行诸佛无量道法,勇猛精进。精进者,以不懈故。勇,无畏于生死,不惧于困局;猛,人须立上志,使猛志恒在。
  荀靖之不避讳言死,但他知道第五岐一定还活着,第五岐必须活着。开战之后,书信难通,可以理解。他会等到第五岐给他写信。
  至于泗州动荡,没关系,荀靖之抽了身下的踏云騱一鞭,拼命向北扬州赶路,没关系,只要他哥哥还在、只要大部分士兵没事,他们就还能重来!
  长公主在信上说,泗州的动荡始于东部:荀靖之的哥哥郇王荀彰之以为初战告捷,众将士可以稍稍休整,下令停止进军。在泗州被招降的将军陈庆贪功,违逆号令,与几位原泗州的武夫将士联合,带两万军进入泗州的胶东一带,想处理胶东的尸疫,独揽战功。不料情况失控——陈庆身死,军队群龙无首,溃散逃亡,尸潮四散,泗州东部陷入了混乱。
  陈庆,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这两个字会在史书上被一笔带过,这个名下的人鲜活的一生将被一次错误掩埋。荀靖之恨这个他没有亲眼见过的人。陈庆不明白吗,他不明白吗——
  尸群很危险。狂尸与敌国的士兵不同,它们不会投降,想要这种敌对的力量臣服,只能一个不留地杀死它们。军队在面对尸群时失败,也不像遇到了敌军遭遇失败,士兵没有假意投降伺机出逃的机会,只能选择死,或被尸群吞没变成狂尸——尸群直白、粗暴,没有人的机心,也决不向人群妥协。
  陈庆不明白!从东部回逃的两千士兵将尸疫带回了泗州中部,中部两郡在六天内沦陷,郇王纵使想抽陈庆两鞭,也找不到他早已被尸群撕碎的身体了,郇王下令再有违逆军令者立斩,亲自带兵赶往中部的汶上郡。
  天寒路滑,郇王骑马时,奔跑的战马踩到了冰上,马匹瞬间滑倒,郇王坠马,当场呕血,无法靠自己站起来。
  泗州军臣恐慌。
  郇王强撑着身体出现在士兵面前,长公主担心自己的这个外甥。长公主让荀靖之立刻到北扬州来——骑马的时候要倍加小心,尽力避开结冰的路。如果有可能,荀靖之要带军去一趟泗州。
  今年是冷冬,淮水封冻,尸群可以轻易走过结冰的淮水,从泗州南下至北扬州,而北扬州如今没有那么多兵马了。许朝现在不可能退一步不要泗州,大部分尸潮必须在泗州就被截住,不能再南下了;而泗州的兵也不能落在外姓人手里。
  陛下不在建业、陛下身体不适、陛下的诏书很慢才能传回来——事发突然,长公主没时间和录公他们玩一些弯弯绕绕了。尚书左丞等人已赶往秋浦郡,只要陛下还活着就好,等其他大臣到了、等陛下的身体好了,陛下会处理身侧的录公的。江表门阀已经给自己落下把柄了。
  泽晋和皇后殿下守在建业,荀靖之将赵弥留给泽晋,又将留在建业的三千精兵托付给了她,他把自己在外州的事务分别交托给了陈公绥和崔涤,这才赶往北扬州。
  在离开建业之前,西园寺清正来了一趟高平郡王府,求见荀靖之。清正问荀靖之建业的局势,向他寻求庇护,又问他自己和日本国诸多使者该不该撤回日本国。清正问得有些直接,他问完之后,荀靖之也在心里问自己:偏安南方的许朝还安全吗?
  不论安不安全,他都要尽力让许朝变得安全,纵使只能是更安全一分,也一定要握住这微不足道的“一分”。荀靖之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有漏世间,绝不是完美无瑕的世界,出现问题再正常不过。这世间不够好,问题不在于它不够好,在于他能在不够好的世间去做什么。
  友爱、孝悌这样词太容易被世情碾碎了,人之所以为人,在于人有责任。荀靖之如今姓荀,他是高平郡王,他就必须负起宗室子弟面对时局之时该负起的责任。荀靖之让清正暂时安心。他安抚了清正,也是在安抚自己,随后骑马赶往北扬州。长公主没有在沭阳,而是在北扬州北边的褚兰,他直接去了褚兰。
  时隔五年,在褚兰郡的瓮城中,荀靖之再一次见到了狂尸。青紫色的脸庞再次出现在他眼中,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禇兰郡的瓮城中关着十几只狂尸,长公主请荀靖之登上城楼,她捡起落在城墙上的雪,捏了一个雪球,投了下去。有狂尸站了起来,它们向上看了过来,远远望去,它们竟也是人的模样——荀靖之已经有太久没面对过活生生的狂尸了,记忆里的尸群面目可憎,当他猛地再次看见它们时,被它们与活人的相似之处所震惊。
  天气寒冷,天上下的不只是雪,还有霰,冻碎的雨滴一般的雪糁夹在雪花间从天上坠落。长公主说话时,唇间呼出淡淡的白雾,她问荀靖之:“害怕吗?”
  狂尸在城下望着城墙上的人。
  荀靖之攥紧了拳头,说:“不怕。”
  长公主让士兵拿弓来,请荀靖之在城墙上拉弓。荀靖之脱了披风,接过了弓箭。鸣镝飞出,一箭中心,狂尸被箭风带得后退了几步倒在了地上,它没有死。几只狂尸向着箭射来的方向怒吼。
  长公主说:“八郎,没有什么是不会死的。只要能一箭射中狂尸的心脏,最短半个时辰、最多两天,狂尸就会死——不过人们常常不能快速射中心脏,所以砍下它们的头颅是最快杀死它们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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