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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樊笼(91)

作者:重山外 时间:2023-04-15 09:57 标签:强强 HE 狗血 相爱相杀

  这一下又把道士堵死了,左右说不过,吹胡子瞪眼的就要走,觉得杜恒熙不恭敬。还是安秀心来劝和。
  最后,杜恒熙想了想才妥协,“我有一个朋友是坠崖死的,不过我也不确定他有没有死,要是真想做场法事,不如做给他吧。”
  道士总算有了施展发挥的空间,眼睛一亮,立即说,“那就对了,山崖下怪石嶙峋,摔下去身体要碎成几截,又或者运气不好,尸体挂在某块尖利的石头上,受尽风吹日晒,还要被野鸟来啄,血流尽,肉食尽,只剩一堆白骨。死后还要受这样非人的折磨,不得安宁,自然有怨气,就缠上了人啊。”
  杜恒熙听了这话,却怔了一下。衣袖里的手捏紧了,骨节泛出森森白色。
  开坛做法,步罡踏斗,奏表书符,贡三牲献礼。
  杜恒熙站在二楼看着那个道士在家里上上下下地拿着七星剑转圈,罗盘定乾坤,撒黄纸,香灰飘得满院都是,烟熏火燎,惹得进出的人不住咳嗽。
  怎么看怎么都像个装神弄鬼的神棍。
  看了一会就不看了,道士在院子里作怪,下午的时候,梁延突然登门。他在医院里养好了伤,被授予了军功,安顿好了职位,一直到现在才来杜恒熙这儿看望。
  虽然受了伤,但在医院里养着养着倒把他养胖了点,脸颊也圆嘟嘟的长了些肉,恢复了原先娃娃脸的神态。
  腿被锯掉以后,安上了个木头假腿,坐在沙发上,梁延把腿一蹬架在茶几上,裤腿一撩,曲起手指敲了两下给杜恒熙听,“爷您听,这条腿多结实啊!”
  杜恒熙看他有了精神,仍然很乐观积极,就打心眼里高兴,“木头腿方便吗?我听说国外有金属做的,我托人帮你打听打听。”
  梁延笑着,“还成吧,反正走路行,多练练说不定能让人看不出来。还能演魔术呢,扎一刀都没感觉。”
  “这也拿来开玩笑。”
  木头做的和自己长的血肉总归不一样,杜恒熙眼睛看着,佯装不在意地喝茶,眼底很惋惜。
  临到入夜,准备睡觉时,那道士突然端了一杯符水过来,请杜恒熙喝下。
  杜恒熙喝完,就给了他一把银元做酬劳,打发他走了。
  那天夜里再睡下,虽然睡得晚,但杜恒熙竟然一觉到天明,什么梦都没有做。
  醒来后,杜恒熙抱着被子盘膝坐在床上,有些怔怔。
  清早,安秀心披着衣服下来问他昨夜睡得怎么样。
  杜恒熙坐在餐桌前喝稀粥,没有抬眼地说,“还是老样子,不要相信这些东西,怪力乱神的,传到别人耳朵里会说我们迷信封建,不是革命的立场。”说完用餐巾抹了抹嘴,叫来下人,“把那道士昨天布置的符和镜子都拆掉,一样不要留,全部扔出去,扔的远一点,不要让人看到是我们家的。”
  安秀心委屈而茫然地站在一边,看他吩咐下人做事,有一种好心办了坏事的无措。
  杜恒熙安抚她一道儿过来吃早饭,他则看起了今日的报纸。餐厅里一片静默,只有来来去去走动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咀嚼声,杜恒熙余光中看到有人抱了一个木头牌位往外走。
  杜恒熙出声拦下她,“这是什么?”
  被叫住的下人转过身,恭恭敬敬回答,“昨天那位道长大人给死人立了灵龛,还供奉了香火呢。”
  杜恒熙犹豫下,随后说,“把这个留下,灵龛不要动,其他的拿走。”
  “是。”
  安秀心奇怪地说,“不是不要留吗?”
  杜恒熙说,“立起来又毁掉是不敬重。”他摊开报纸,推过去一点,“我看到最近有几出新戏上了,你在家里闷着也没意思,出去逛逛吧,就当消遣一下,需要钱的话,找管家支取就是。”接着又说,“我在外头新赁了一个宅子,孤男寡女独处总是不便,等收拾好了,我会先搬到那里去住。”
  安秀心愣了一下。
  安秀心总觉得这次再见,和杜恒熙又生疏了不少,虽然原先两人也没有多少亲热,可原先的杜恒熙没现在那么不可接近。他处事圆滑温润,虽然待人有一点疏离冷漠,却还把握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察出来。而现在的这个,已经彻底放弃了伪装,变得冷酷强硬,不通人情。
  安秀心从前还能看到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些本来性情,可现在杜恒熙已经彻底将自己封闭起来,让她觉得遥远而陌生,什么都看不透。她终于开始疑惑,自己是否真的能接近他,感化他?父亲走时问自己要不要跟随,自己是不是选择错了?
  杜恒熙等了她一会儿,见她不说话,终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强硬,便放柔了语气,温言道,“你看看喜欢哪部,我今天没什么事,陪你一道儿去看。”
  安秀心看着他英俊的眉眼,勉强笑了笑,随手指了部穆桂英挂帅,于是下午两人便一道儿坐车去了剧院。
  牡丹剧院二楼的包厢内,杜恒熙抽着雪茄,座位旁的小桌子上泡了壶香茶,散发出淡淡幽香。
  杜恒熙从前不会看戏,现在仍旧是不懂欣赏,坐在那不过是枯坐,但从前他总是坐的煎熬,只是为了敷衍同僚。而今他倒是心平气和了,台上的声音过耳不闻,他自顾自有自己的心事。
  戏散场后,走下台阶,杜恒熙忽然看到后方的人潮中有一抹熟悉的身影,身段颀长风流,臂弯间挽着一位浓妆艳抹的潮流女郎。
  杜恒熙被人流推出戏院,思索片刻,先将安秀心送上了车,自己就留在剧院外等。
  白玉良走出大门,先出舞厅后来剧院,他已经有五六分醉意,步伐凌乱,和女伴走在马路边上打情骂俏。正此时,一辆黑色汽车从后方开过来,在他身边停下,车窗降下来,有人喊住了他,“白先生。”
  白玉良睁着朦胧的醉眼,转身微微弯腰看过去,杜恒熙坐在车后座,正侧了头向他示意。
  一双眼睛乌湛湛的,五官挺拔冷峻,斜照下的路灯光几乎像一道惊雷把他从酒醉中吓醒。白玉良猛一个哆嗦,以为自己看到了死去的故人。
  杜恒熙问,“要送你们一程吗?”
  白玉良睁大了双眼毫无反应,杜恒熙奇怪地又叫了他一声,他才如梦初醒,后退一步,嘴唇蠕动了下,干笑着说道,“原来是大少爷,好巧,好巧。”
  杜恒熙微微一点头,“相请不如偶遇,上车吧。”
  司机立刻下车,将白玉良请了上来,那位舞小姐则被另塞了钱打发走了。
  杜恒熙请白玉良坐上车,待汽车发动后,对他说,“正好这几日我一直想找你,有些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杜恒熙目视前方,汽车一路前行,偶有路灯光折进车窗内,照亮一点深邃轮廓,“我之前去安朴山那儿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件事,他说我父亲不是他杀的,凶手另有其人。”
  白玉良眼光闪了闪,“是吗?他这么说你就信了?”
  杜恒熙垂下眼睛,“信了,到了这个地步,他没必要说谎。更何况,你不觉得父亲死的那条巷子不太寻常吗?太窄太偏僻了,没有地方藏人,司机也没有理由开过去。安朴山派了这么多人过去,大街上就敢枪杀,不会还要把人拖到那种小巷子里杀害。”
  白玉良沉默半晌,“所以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做吗?”
  杜恒熙回答,“你跟在我父亲身边的时间多,我想请你帮忙排除一下可疑的人。”

第77章 皆是错
  白玉良跟随杜恒熙坐车回到了杜家,因嫌他身上酒味大,胭粉气重,杜恒熙开了一路的车窗。
  在车里寒飕飕得吹了一路冷风,白玉良终于清醒过来。
  他随着杜恒熙下车,杜家老宅占地广阔,青砖墙体上一片绿琉璃瓦的大屋顶,在夜幕中显得陈旧而阴森。
  走进客厅,看到了摆在角落的木头牌位,“这是什么?”白玉良奇怪地上前一步,弯腰端详起上头的金粉刻字来,等认出了名字,大惊失色,“你在家里摆了他的灵位牌?”
  杜恒熙却很自然地拿出洋火,点燃了香烛,插在牌位前,“我们本来就是旧识,人死了,往事也随风而散,我给他供奉个牌位上柱香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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