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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幻觉(52)

作者:藤花琅 时间:2025-06-08 18:14 标签:年上 HE 虐恋

  宁珏自知理亏,脸渐渐涨红起来,半天憋出了句:“可是会便宜一点。”
  宋烁的笑意收敛,皱眉:“你的钱呢,都花光了?”
  开学之前,虽说宁珏并非腰缠万贯,但也算小康。宋烁常给他发零花钱,加上家里给的生活费,不该两个月耗光,生活得如此拮据。因而宋烁问:“花哪儿了?”
  没有听到回答,宋烁说:“不说的话,之后别想再进家里——”
  “我补了个牙齿。”
  宁珏指了指左边脸颊:“左边掉了一颗。”
  说罢,宁珏又灌了两口温水进肚,假装自己很忙,避免宋烁再追问。但忽视了宋烁没什么眼力见的问题,他问:“哪颗牙齿?”
  “没什么问题了。”
  宋烁又重复:“哪颗牙。”
  宁珏犹豫了下,只好张开嘴,稍稍仰头,给宋烁指倒数第三颗牙:“这个。”
  灯光自上而下,形成一片阴影区,看不分明。宋烁皱眉片刻,忽然起身,身体前倾,餐桌本就长窄,因而他很轻易捏住了宁珏的脸颊肉,食指居然要往里探。
  宁珏吓到了,挣动起来:“我靠——”
  宋烁的声音一下冷下来:“说什么?”
  先前宁珏笨但是乖,但不会说脏话。如今跑了两个月,什么坏的都学会了。这又让宋烁起了无名火,眼神愈加阴沉:“别动。”
  宁珏陡然噤声,只敢用一双黑亮的眼睛可怜地望着宋烁。
  但宋烁视而不见,冰凉的手指探了进去,一颗颗摸着牙齿。口腔是温热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发抖的红舌,以及无法自控流出的一点口水。脸颊鼓起一点指节的形状,很柔软。
  可能是探得太深,宁珏忍不住反胃,眼眶里攒了泪,很艰难地吞咽口水时,咬住了宋烁的指节,意识到后又松开了,怕宋烁再凶自己。
  宋烁又探了根手指,轻轻捏着补过的牙齿,似乎想靠触觉判断牙医水平如何。
  “花了多少钱?”
  “两塞多……”两千的意思。
  “怎么弄的?”在宁珏回答之前,宋烁又说,“再撒‘磕到楼梯’这样的谎,就把你舌头剪了,信不信?”
  宁珏面露悚然,不疑这话,只是合不拢嘴,说话很含混:“有、有人耍酒疯,打到我了……”眼睛红红的,“所以才掉牙齿了,很痛。”
  已经野了两个月的宁珏,会说脏话,弄伤了脸,被人打掉了牙齿。如同获得生命的布偶,非得在泥潭里滚一圈,棉絮沾湿了泥水,沉重得走不动路了,觉得疼了,才知道回来。
  一个好的兄长,此时应该心疼、宽慰。可宋烁盯着宁珏的发旋,看着他狼狈、可怜、孤立无援,却是不合时宜地感受到一阵快意,那股快意几乎让他指尖发麻。
  “不让我管,这才两个月,就把自己自己弄得这么可怜啊,”宋烁低声,“弟弟。”
  看吧,没了我,你过得一点都不好。
  被打之后,连个能出头的人都找不到,没钱吃饭了,到头来能依赖的只有我吧。
  也是这一刻,宋烁后知后觉发现,宁珏对他的指责并无错误,原先他在家庭中所厌恶的控制,确实在自己的身上完全复制了。
  从小,母亲用规矩浇铸宋烁,即便后来宋烁挣脱出模具,经年累月形成的形状,也难以更改——不会直白表达、严苛要求、过度掌控。甚至变本加厉,全部施加在了宁珏身上。
  只有宁珏适应了他的模具,可以从“滚出去”中听出“留下来”的潜台词,可以将宋烁的“不耐烦”转译成“需求”的暗号。宁珏和他窝在一起,即便是铁制的模具外壳,也会变得如同蛋壳温热。
  但在上回的争吵中,宁珏捂上了眼睛和耳朵,不肯再解读了宋烁。宋烁说着不再管,却又忍不住听有关宁珏的消息,半夜睡醒了,也会摸摸床边,去次卧看一眼,幻想宁珏可能已经回来。即便不想承认,可能失去对方的恐惧,在这段时间里也始终蒙罩着宋烁。
  直到看到宁珏脸上的伤口,这样的恐惧才稍稍消弭了,宋烁几乎觉得庆幸,想,原来他还是需要我的。
  是的,宋烁是希望宁珏过得好,但这种好,最好不要是剔除了宋烁的好,最好是宋烁提供的好,这样才能佐证宋烁的价值。
  他也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项圈并没有系在宁珏的脖颈上,关系的主导权,也从来不在自己手里。
  从始到终,都不是宁珏多么需要宋烁的保护,而是宋烁太需要宁珏的依赖了。


第37章
  检查完毕,宋烁收回手,擦干净了指节处的口水,不冷不热地说:“我当你过得很好,连条消息也没有,原来都吃不起饭了。”
  宁珏闷声:“可以不说风凉话吗?”
  “……”宋烁岔开话题,“谁打的你?”
  “不知道是谁。当时我们去KTV,都喝多了,可能是有人发酒疯,认错人,不小心打到我了,监控是坏的,找不到人。”
  宋烁沉下脸色:“谁让你喝酒的?”
  “我成年了,我可以喝酒,”宁珏别开脸,“不用经过你的同意了。”
  “是,”宋烁抱臂,“所以偷来我家也不用经过我的同意,偷用家里水电也不用经过我的同意。”
  宁珏语言匮乏,干巴巴地回击:“可我都下面给你吃了。”
  “很难吃,”宋烁语气冷漠,“黏得都快成粥了,布施都没有人会吃。”
  “但我给你盛了很大一碗,我自己都没有吃饱。”
  “我给你提供厨房,你不该给我大碗的面吗?”
  宁珏没有一点牙尖嘴利,辩驳不过,很快败于下风,只徒劳注视着宋烁,嘴唇紧紧抿着,眼眶有点红,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方才检查牙齿时呛到的。
  在这样的对视里,却是原本获胜的宋烁首先错开目光。他起身:“去穿件外套。”
  宁珏正想说“我自己会走”时,就听见宋烁说:“我陪你再去检查一下。”
  十一月的下午五点,天已经半黑下来,路灯迟迟未亮。宋烁打了辆出租车,领着宁珏去了A市人民医院就诊。
  路上,宁珏虽然多次表明“已经好了”、“不用再检查”,但都被宋烁驳回,只好作罢,本本分分跟着到了医院。
  专家号已经放完了,普通号又排到晚上。只能等着,然而两人才吵架完,彼此都不说话,甚至隔着一个位置坐,各自玩手机。
  快七点时,宁珏接了个电话。由于中间隔着人,之后的内容宋烁没有太听清,但注意到宁珏的神情雀跃,藏不住的高兴,眼睛亮灼。
  大约八点叫到了宁珏的号,宋烁陪他进去的一小程路上,问:“谁给你打的电话?”
  宁珏含混其辞:“我舍友。”
  已经到了科室,因而也没有再追问。检查结果是,恢复得不错,但得注意此后一段时间不吃坚硬食物,少用左侧咀嚼。
  宋烁问:“需要吃药吗?”
  “暂时不用吃药,现在创口恢复良好,也没有炎症,保持口腔清洁就行。”
  “那大概多久时间能恢复?”
  “没损伤牙髓的话,再过一两周就能好了。”
  诊断结束后,又买了消炎消肿的药膏。等到一切结束,已经九点出头了。宁珏明天上午十点有课,本该返校了,但又和宋烁僵持着,一时不确定如何开口。
  犹豫时,目光飘忽着,对着路边的糖葫芦摊位思考。
  “你现在不能吃。”
  宁珏:“啊?”
  这样的迷茫在宋烁眼中更像是被揭穿后的无所适从。一个脸上还有淤青的病人,最好对医嘱上点心,不要违背。但是——宋烁还是走向摊位:“可以买了先放在冰箱,等牙好了再吃。”又问宁珏,“一串豆沙和一串糯米馅的,可以吗?”
  然后,宁珏稀里糊涂得到了两串晶莹甜亮的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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