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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椟还珠(54)

作者:涉雪穿林 时间:2023-07-28 11:32 标签:强制 宫廷

  闵疏觉得好似有滚烫的铁浆从背后浇上来,要把他烧化似的。他没躲,静静地听着梁长宁说话。
  外头的雪压断了腊梅花枝,发出咔嚓一声。雪簌簌地落,梁长宁说:“……我也没料到潘振玉能摸到危移的行踪,他没把人扣下,找了个理由不动声色地把人放了,我的人跟了危移几日,发现他在监工修马道。”
  闵疏翻过身来,仰头问:“马道?一般修马道,都是为了扩宽商路。”
  闵疏抓到了重点,梁长宁微微一笑,问:“你说他修商道做什么?”
  闵疏陷入沉思,又问:“潘振玉这个名字好熟,我从前听过。”
  梁长宁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说:“潘振玉是我捡回来的。”
  闵疏想起这个人来了,他对此人多有敬佩。
  他在文沉嘴里听过他对潘振玉的辱骂,也听过茂广林对潘振玉的赞赏。
  闵疏读过潘振玉的策论。他要推行田地税改,要加收官爵封地和世家土地的税,以此来缓救百姓。
  茂广林曾对梁长宁说过:“潘振玉此奏一呈,圣上即便心动也不敢应允。世家盘根错节,他虽有心却无力。此举牵涉太广,他恐有杀身之祸。”
  后来果不其然,潘振玉被扯进乱案中,判了流放。
  “我以为潘大人死了。”闵疏微微有些诧异,说:“他怎么还活得下来?!”
  是茂广林给梁长宁写信,要他从龙蛇军中拨出人来护着潘振玉,所以梁长宁才把半死不活的潘振玉救了回去。
  可是此事牵涉到茂广林,梁长宁还在请君入瓮,不敢贸然漏了口风,他揽着闵疏的肩说:“他虽冒进,却是难得的将才,他胸有国策,我救他就是救百姓。”
  “潘振玉是寒门新贵,他的策论没有花里胡哨的冗杂词句,而是句句干练锐利,直指要害,王爷可曾读过?”
  梁长宁当然读过。他站在大殿之外十六岁时文辩探花,潘振玉曾出声援助过他。
  田地税是国库收入主要来源,官员贪墨,户部不敢节流只能开源。农田收税,世家的封地却不必纳税,这本是自开国以来就施行的律法,是天家恩德。可上面官府一旦加收田地粮食税,底下的人交不上税,就只能变卖土地。世家再压价购买,能缴税的土地就越来越少。
  循环往复,这是大弊。
  闵疏猜潘振玉本意不是着重加收世家土地税,而是要世家按地契账目还地于民。但他也知道自己操之过急,而是耍了个招,要按倍数加收世家土地税。
  但潘振玉还是太天真,他要加收世家土地税,世家就要想办法制止他。先帝或许想保他,却也要考虑到轻重缓慢。
  茂广林提醒过潘振玉,但他那时太年轻,自以为一腔热血就能化解大梁百年冻结的局势。
  梁长宁说:“他生在寒门,权势禁锢了他的目光,他看不到水面下的汹涌,这不是他的错。”
  但先帝能看到,先帝不杀潘振玉,还要将此论传送六部。他虽没应允潘振玉,却已经叫世家看到了他的态度。
  加征世家田地税只是眼前计,那长远计呢?
  没有地就没有钱,更何况地里还有各家豢养的私兵,潜藏的盐铁脉,这些握在手里的东西都将如流沙消逝。
  所以文沉一派才要篡位。他们怕寒门一派多出潘振玉,更怕这是上意所指。
  所幸先皇已经年老,他们可以选一个乖巧的皇子上位。先帝多子,昭荣公主女流一类暂且不动,太子受帝师教养,不会为了世家利益背离百姓,二皇子身份尊贵,六皇子梁长宁更是不受控制。他们选来选去,大概只有梁长风最好拿捏。
  闵疏半晌问:“王爷把潘振玉捡回去,是认可他的策论?”
  “此法不可行。”梁长宁摇头,在黑暗里说:“一年半载推行不了此策,他对塞北有用。我给了他一兜子兵书,他竟然也能一步一步学会行兵布阵。我拿了三千人给他练手,半年后竟然一员未损。”
  “王爷说,潘振玉在塞北抓到了危移?”闵疏静默片刻,说:“危家的商路并不四通八达,只有那么一条,但贯穿了暨南到塞北,他们运过货物,却不是兵器或铜铁,还用了厚油布遮挡包裹。”
  梁长宁思索了一晚上也没想出是什么来,只得道:“我叫人再探,但危浪平行事谨慎,我怕也没什么结果。”
  闵疏不语,把脸贴在梁长宁的胸膛上。他呼吸平和,像是睡着了。
  梁长宁以为他困了,把被子往他肩上提了提,也打算睡了。
  他揽着闵疏,片刻后睡意浮上来,呼吸放缓。
  闵疏却突然掀开眼帘,开口斩钉截铁道:“是盐!”
  梁长宁一激灵,睁开了眼。
  “是盐。”闵疏毫无睡意,说:“律法允许贩卖的货物中利润最大的是丝绸,所以西南一带才大面积种桑。可丝绸布匹不怕雨淋,即便淋湿了,扔掉上面一层就够了。油布重,若是每辆马车都盖油布,运的丝绸就少了,与其盖油布不如损耗丝绸,丝绸可比油布利润高,这实在是划不来。”
  “或许是瓷器或白银呢?”梁长宁问。
  闵疏摇头,说:“齐云山一带难走,而塞北到蓟州有那么大一条河,他们为什么不走水路?”
  “如今盐矿都在六部手里握着,要贩卖私盐就只能从塞北盐碱地和南边儿的矿井里取盐,可这盐有毒吃不得,他不是往大梁运,是把这盐卖到外头去。”
  真损。
  梁长宁明了,“若是运盐,最怕遇雨,所以才盖油布?只是这都是猜测,还得探一探。”
  闵疏有法子,他对梁长宁说:“他们不会带备用油布,多半是在半路的集市上买了新的换。王爷想办法卖给他们一批用蜡浸的布,他们必定看不出来问题。”
  白蜡不如油布软,叠放储存还好说,一旦展开了后受冷,必然会变硬龟裂,雨水会顺着裂缝浸透下去,而他们运盐多半是用麻袋装,盐遇水就融。梁长宁的人只需看车辙轻重变化就能判定货物。
  梁长宁看着他,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还想说什么,闵疏却轻轻打了个哈欠,把头靠在他怀里,缓缓睡去了。
  危浪平要回京述职,那危移也快要跟着回来了。
  危家这一辈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危浪平年少老成,很难融进京城纨绔的圈子里,他自己也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京中世家子弟他看不上,却也不能弃置不理,危浪平要回京稳固家门,就不能做孤臣。只有危移还算有两分少年的天真意气,能在京中打成一片,结交利友之余打探消息。
  宫中的年宴要到了,除了四大家和皇族亲贵,三品以上官员也可携亲进宫。
  梁长宁和闵疏准备出府前孔宗来了一趟,说是接了周鸿音的信,要他去暨南随军,来给梁长宁报备。
  梁长宁应了,又说:“来都来了,顺便给闵疏看个脉。”
  闵疏啊了一声,犹豫道:“我无病无灾的,看脉做什么?孔大夫是军医,我又没有外伤……”
  梁长宁睨他一眼,说:“手伸出来。”
  闵疏迟疑片刻,翻手搁在了案几上。
  孔宗把手搭在他的腕上,凝神片刻收回了手指,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梁长宁说:“没什么大碍。”
  那就是有什么大碍了。
  梁长宁心知肚明,不着痕迹道:“病去如抽丝,别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梁长宁挥退旁人,自己走出了内室。
  按规矩,他是要和文画扇一起进宫的。他们坐同一辆马车,看着一副夫妻和睦的样子。
  文画扇温和贤淑,已经立在王府门前等他了。
  他们二人入宫只能各带一名随从,宫中不能佩刀,他带刀侍卫的名头废了,此番顶替的是张俭的位置。
  闵疏坐在后面的马车里,隔着单薄的车帘望出去。
  外头又下雪了。
  他轻叹一口气,心里不太得劲。
  天气冷得很,雪下得越大,灾况越严重,暨南反民收归得越顺利。他其实应该高兴。
  暨南最好要反,暨南也必须要反。梁长宁想上位,他就要用暨南做鞘来遮住他的带着杀意的刀。暨南民变是政权更替最好的理由,失去这个理由,梁长宁就是乱臣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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