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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椟还珠(89)

作者:涉雪穿林 时间:2023-07-28 11:32 标签:强制 宫廷

  直到周鸿音进来,蒋知和文沉才立刻反应过来,严瑞要推的其实是周鸿音。
  众人争吵暂停,梁长风已经下旨封赏周鸿音,他由副将升为主将,虽然周鸿音交了兵符,众人此刻却已经明白,这兵符皇上还没握暖和就要交出去。
  周鸿音看着堂中的应三川,笑说:“镇抚使大人,还未恭贺大人升迁。”
  “圣恩,”应三川回道:“百官共沐,如今不就转到了周将军头上?”
  刑部尚书孙供还在查应三川的案子,他平日里和应三川走得近,且又跟着文沉做事,梁长风要保应三川,他自然是跟着主子走。孙供和蒋知极力推荐应三川成为塞北十三卡的将领,其实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应三川从危移的案子中脱离出去。塞北压着三十万大军,全是梁长宁多年以来调教出的精锐部队,只要能指挥得动,有这么一批大军压在边境上,只要后备军需供给充足,派个书生去都能打赢。
  如果应三川能带着功绩回京,一个危移又算得了什么?
  孙供闻言说:“周小将军年少能升任至此实在难得,但塞北不是暨南,周小将军,你已经升无可升了。”
  “此番暨南赈灾非我功绩,不过我回京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我是要揭发户部尚书李开源,调换赈灾粮,勾结内臣盗卖粮草!”
  李开源神色一震,几乎立刻就揭案而起:“竖子敢尔!血口喷人!”
  “这是第一步。”闵疏静静坐在榻上,垂眸说:“揭发户部调换赈灾粮,状告李开源勾结内臣盗卖粮草,内阁通审,先扣押李开源,把户部踢出局。”
  外头阳光正好,闵疏的睫毛上镀了一层金光:“谋财害命,谋财在前。断了文沉的金库,他就只能想法子节流,如果他停止往外撒钱,谁还愿意替他卖命?”
  梁长宁摸着棋子,说:“谁去揭发?最好的人选是暨南布政史陈聪,但还不到他露面的时候。”
  “最好的人选不是陈聪,”闵疏的指尖按在棋盘上,那颗棋子晃晃悠悠,他说:“最好的人选是刚刚回京的周小将军。”
  “试想,一个少将军拖着二十万石粮食千里跋涉,好不容易翻山越岭到了灾区,面对着饥肠辘辘气数将尽的大梁百姓,却只能翻出发了绿霉的陈米。以这个少将军的血性,他会不会吃这个哑巴亏,他会不会义愤填膺?”
  梁长宁想了须臾,说:“眼下开春,塞北需要军饷粮草,户部不太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换人。”
  “所以只要压住李开源,最起码要束缚住文沉,李开源一落马,整个利益链条就少了重要的一环。”握住梁长宁的黑子,在和煦的阳光里和他对视,笃定地说:“文沉不一定会保李开源,因为他已经把所有身家都压在了文画扇腹中的孩子身上,有了这个孩子,他就能越过你和皇上,直接掌握权力中枢。”
  但这个孩子倒底是谁的种,闵疏比谁都清楚,他说:“在这个孩子出世前的七个月里,就是王爷安插人手,侵蚀户部的绝佳机会。”
  这颗棋子太小,握在闵疏手里却很有分量,今日的对弈闵疏大败,因为他的心不在棋盘上,而在棋盘外。
  梁长宁思虑片刻,摩挲着指关节上的戒指,说:“李开源是文沉的人,他被文沉抛弃之后,一定会转投向新的主子,梁长风如今正缺钱,说不得就会保他。”
  “李开源是老狐狸,太狡猾,不好拿捏。”闵疏竖起食指小幅度摇动,“与其养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不如培植自己的人手。如果我是皇上,我不会收编李开源,我会叫自己的人替代他的位置。”
  梁长宁被他说服,说:“周鸿音天明前入京,我们要在这之前把消息传给他。”
  “我去写个章程,”闵疏下榻,连鞋袜都来不及穿就要铺纸,他说:“周小将军年少成名又一路顺遂,所以他没有心机。他在郑思一案中就落入了圈套,朝堂明枪暗箭,他不一定应付得来。塞北将领一事还可再议,他们不会让王爷回塞北收回军队,既然正巧撞上小将军回京,不如干脆乘此机会一并做了,叫小将军直接升到顶。”
  梁长宁看着他的背影,说:“你对周鸿音相助至此,他不一定会心存感激。”
  闵疏提起笔,头也不抬:“小将军是王爷的部下,我此番是在为王爷谋划。”
  梁长宁笑起来:“那意思是我得感激你。”
  闵疏动作一慢,笔尖晕开墨迹,他飞快抬头望了一眼梁长宁,又低下头说:“王爷要谢我,不如饶我一回,今日的补药,我实在是不想喝了。”
  梁长宁知道这药,是孔宗开给闵疏的,明面上说是调养血气的药,其实是孔宗配了些缓和孤离寒毒的药材,闻起来有一股子馊味,闵疏翻过药渣,翻出一堆蜈蚣蝎子小石头,也难怪闵疏不喜欢。
  梁长宁本想强压着闵疏喝了,又看到他一张脸苦得发黄,心软道:“今日算了,叫他们撤了罢。”
  “太浪费了,暮秋姑娘见我没喝,晚上又要念叨。”闵疏笑起来,狭促一笑:“不如王爷将就着也顺带补一补。”
  梁长宁喜欢他这个笑,闵疏难得有些小性子,左右不过是碗补药,梁长宁乐意顺着他。
  梁长宁端起白瓷碗晃了晃,干脆地仰头一饮而尽。
  “怎么一股茉莉味。”梁长宁抿唇,把白瓷碗搁回去,随口问。
  闵疏写字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说,“廊下摆着两盆茉莉花,王爷鼻子跟狗似的,隔着窗户也能闻到?”
  梁长宁探头出去一看,果然摆着两盆含苞待放的茉莉。
  暮秋正拿着黄铜小勺浇水,看见梁长宁往这边看,当下就站起来行礼,说:“是前几日王妃娘家送来的花,花房觉着开得好,又能安神,就送了两盆来。”
  梁长宁问:“之前养的铁杆海棠呢?”
  暮秋说:“闵大人水浇多了,根都烂了。”
  梁长宁又问:“那罗汉松呢?”
  暮秋微笑:“闵大人嫌罗汉松生了虫又不开花,已经叫人搬到王爷书房去了。”
  梁长宁把头缩回去,闵疏正停笔看着他,二人遥遥对望,梁长宁竟然生出一种恍惚的温馨。
  闵疏却已经先发制人:“王爷的那两缸荷花,不也没养活?”
  他一边说一边停笔,要嘱咐周鸿音的话已经写完,闵疏的信由张俭送出,他打马从城门出去倒迎周鸿音,周鸿音看完信心里有了数,卸掉盔甲就直接进了宫。
  李开源双目赤红,听龙殿寂静一片,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吴贵见事情不好,立刻去禀告了梁长风,不出一炷香,梁长风和文沉就进了听龙殿。在场都是脸熟的重臣,文武相对,谁也不肯让谁。
  周鸿音捏紧拳头,脱了头盔后露出满是伤痕的脸和长满冻疮的耳朵,咬牙切齿道:“暨南几十万百姓,户部就给二十万石粮食,其他四百万石全是沧州等地紧急调运!这也就罢了,你李开源还暗中做手脚!如今国库空虚,皇上仍能节俭出粮食来赈灾,粮仓钥匙交到了你李大人手里,就全成了你李家的后厨!”
  “互吹乱扯,全是攀诬!”李开源骂道:“离京之前不说,现在才放马后炮,谁知道你是不是贼喊捉在想要栽赃到我头上!”
  “栽赃你?!就你那二十万石霉米,你在霉米上头铺了一层新米,谁看得出来你这些龌龊手段!”周鸿音情绪高涨,脖颈上青筋凸起,已经是气急。
  他根本没想过要如何去证明霉米是李开源的手脚,闵疏说得非常明白,周鸿音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一无经验二无资历,被李开源这种老狐狸骗了不是坏事,反而要叫人对他心生同情,觉得周鸿音是一片赤子之心。
  周鸿音急得抓耳挠腮,他一抓耳朵,裂开的冻疮即刻就溢出血来,被周鸿音的手背蹭到了鼻梁上,样子看着更凄惨。
  “长宁王满朝借钱捐款,就连夏小侯爷也给了二百两!可恨这些银子还填不了霉米的缺漏,你户部怎么敢连百姓的口粮都敢盗!他娘的,还不是贪习惯了!你高门显贵是吃白饭的主子,他们暨南百姓就活该吃发了绿霉的稀粥!李开源那你狗日的真是个畜生!先帝对你的恩德你就是这样回报!去你妈的狗逼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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